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云烟木然地立着,没有铺天盖地的惊喜,也没有潸然落泪的感动,她的目光平和又温柔,在眼眶中凝聚了氤氲的雾气,即将突破隐忍的极限时,轻轻勾起唇角,微笑着,状若平常地说道:“你回来了呀。”林傲雪喉头一梗,险些当众失态。云烟的语气太轻松,就像是真的在等她回来似的,忘记了她死在关外的噩耗,不相信她就这么人间蒸发,她等待着林傲雪,不管林傲雪什么时候突然到来,都不显得奇怪。林傲雪感觉喉头哽咽,鼻尖酸涩得让她没办法立即给出回应,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耗费了好些时间,才将状态调整过来,强忍住眼泪夺眶而出的冲动,尽可能平静地,寻常地,像往日来时那样,微笑着回答:“嗯,今日营中不算太忙,我回来看看。”云烟笑了起来,她缓步走近,不顾在场之人众多,主动牵起林傲雪的手,不像以前那样只牵着她的袖口,而是真正的,握住林傲雪的手掌,五指拂过那长满老茧的手,体悟着掌心里温暖的触觉,真真切切地感受着眼前之人就在自己身边,能看到,能摸到。直至此时,即便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内心中,却又一次掀起了悸动的波涛,林傲雪对她的影响是实实在在的,她已经没办法脱身了。经过一个月的沉淀,她已经从初时获知林傲雪还活着时的激动中平复下来,昨日也收到了蛮兵到来,以十车粮草做交换,将林傲雪送回邢北关的消息,但今日真正见到了林傲雪,她依旧愣怔了,呆滞了,险些无法自抑地哭出来。好在,她将那即将破闸而出的洪流生生遏制住,心里还有两分理性抗衡着随时可能崩溃的情绪,让她尽可能地不表现出内心的张惶与无措。林傲雪在被云烟牵住手时,身体便僵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放松下来,只要一想到云烟曾承受过的悲伤,看到那人眼中隐忍又倔强的坚强,林傲雪便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用力戳中似的,绵软得没办法拒绝云烟任何要求。云烟牵着林傲雪,在医馆中小厮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穿过医堂,走向后院,一路直行到小屋里,将房门一扣,林傲雪还未回神,云烟便猛地投入她的怀抱,将她用力拥紧了,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似乎要将她的血肉与生命,全部和林傲雪融在一起。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落泪,却在拉着林傲雪远离旁人的视线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中喧嚣汹涌的情绪。明明在得知林傲雪死在沙场时那么难过那么痛苦,她都没有流泪,在收到柘姬的传讯时,那么激动那么欣喜她也没有流泪。却在此时,她以为她可以平静地与林傲雪重逢,她以为她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感情,熟知这一切的自以为是,在见到林傲雪的瞬间,便崩塌开来,林傲雪总能轻易破除她在人前坚韧又从容的伪装,直将她心底最柔韧的东西全部翻找出来。从一开始就埋在她心底的恐惧痛苦与彷徨都在这一刻无所保留地喷薄出来,让她害怕得浑身发抖,双肩不停地震颤着,两手抓紧了林傲雪后背的衣襟,不断将两臂收紧。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林傲雪彻底离开她。林傲雪僵在原地,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直到脖颈间传来濡湿又温暖的触觉,林傲雪才垂了眉眼,将双臂环过怀中之人的肩膀。云烟那么克制的人,是不会轻易落泪的。上一次林傲雪见到云烟哭泣,是在京城。云烟被人打伤了,背上还留着鞭痕,她在照看云烟的时候,触及云烟的伤心事,而今,这沾湿了她衣襟的眼泪,是为林傲雪而流。林傲雪心痛极了,心里慌得不行,但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将双臂收紧了一些,把云烟整个搂在怀里,笨拙地安慰道:“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云烟没有抬头,将脸整个埋在林傲雪的怀抱里,闷闷地斥了一声:“你这个骗子。”她的声音里带着极浓厚的哭腔,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了一层烟雾似的,抓挠着林傲雪的心。林傲雪一头雾水,愣怔着,眨巴了两下眼睛,而后才问道:“烟儿何出此言?”云烟在林傲雪怀里蹭了两下,将脸上的泪水抹尽了,这才微微仰起脑袋,两眼虽是红彤彤的,却依旧不掩她的风华,倒是额外多了两分梨花带雨的娇柔之感,让林傲雪心里软成一片。她凝望着林傲雪的眼睛,看着后者愣然的神情,忽而将手抽回来,捧起了林傲雪的脸,在林傲雪愣怔的目光中,对着林傲雪的嘴唇用力吻上去,将那片柔软的红唇用力咬了一下,待林傲雪惊呼出声,她才稍稍松开,面上露出愤懑之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