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北辰隆神态闲适,一点都不着急。过了大致一炷香的时间,有将领站了起来,在那死去的老将身旁跪下,朝北辰隆深深叩拜,高声言道:“属下誓死效忠大将军!”此人做出表率,在座诸人如梦初醒,纷纷回过神来,接二连三地跪地俯首,朝北辰隆长身叩拜,将那一句效忠吼得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北辰隆脸上终于见了笑容,他的笑容包藏深邃的杀机,冷漠地扫过众人的脸庞,笑着说道:“很好,有你们和北境的二十几万兵马,没人能叫本将屈膝!”言罢,他站起身来:“蛮兵还在窥伺北境土地,他就按捺不住要趁北境势力削弱之时卸了本将的兵权,殊不知这般作为,不过杀鸡取卵之举,在座诸位与本将一般,为这北境的天地付出多少血汗?我们前有狼,后有虎,甚至背地里也有鬼祟之人虎视眈眈,设计离间。”“本将敢问诸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等只求自保,守北境土地,何过之有?蛮人这般疯狂,欲侵占我北境领土,然而皇帝竟有心与那嗜血的蛮子讲和,用以抽调兵力对抗北境,君待我不仁,我何报君以义?”北辰隆的话字字锥心,让一众将领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他们愣怔出神,没想到在北辰隆举兵谋反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无可奈何。众将沉寂片刻,心中的疙瘩散了大半,再喊那一声效忠,其声虽微,却更加真诚。北辰隆眼里的笑更加深邃,这才算迈出了第一步。他将五皇子遇袭的事情压了下来,第二日,北辰隆将林傲雪叫到帐中,待林傲雪行过礼后,他抬眼问道:“傲雪,对于杨督军与郭将军二人之死,你可有什么想法?”林傲雪从军一年多,是近来他手下最得力的小将,但她同样也被郭文成和杨近看重,私底下同这二人的交情还算不错。他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即便林傲雪能力出众,北辰隆也要一探再探,看此人是否真的能为他所用。听闻北辰隆之言,林傲雪心中警铃大作,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北辰隆的用意,即便她这几日并没有谈及杨近和郭文成的事情,尽力将自己撇干净,但北辰隆依旧对她生疑。这其中恐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当初她与郭文成一起去了京城的缘故。林傲雪心中无奈一叹,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地回答:“杨督军舍身取义,为抗击蛮族牺牲自己,属下十分钦佩,然则郭将军因杨督军之死迁怒将军,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却让人胆寒,也折辱了杨督军的名声。”林傲雪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八风不动,态度恭敬而真挚,北辰隆一直观察着她,见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便点了点头,没再追究此事,转而又言:“眼下蛮兵虽受重创,但还未彻底放弃北境土地,加之他们先前已经占领了铭峥,若任由他们如此下去,养精蓄锐,休养够了卷土重来,杨督军的牺牲便算白费。”林傲雪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焦急之色:“不知将军可有对策?”北辰隆并未卖关子,林傲雪问起,他便主动回答:“我们若与蛮兵硬拼兵力,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举,上次杨督军断了蛮兵粮草,蛮兵势态渐弱,他们若想继续与我军对峙,我估计他们近些时日,一定会设法再取一批粮草,故而我需再派一将去劫他们的粮草,眼下却找不到能完成这件事的人。”林傲雪一听北辰隆的开场之言,心里便凉了半截,北辰隆对她心有怀疑,故而用这样的方式试探她的忠心,若她不愿为北辰隆出生入死,那先前她努力维系的那一分脆弱的信任关系将顷刻间土崩瓦解。但若她去执行这个任务,活下来的几率不是没有,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和杨近一样,死在战场上。北辰隆之所以会想到林傲雪,一来的确是因为林傲雪和杨近郭文成二人走得很近,二来,也是因为他近日才刚收复了那一批兵将,此时若派他们去做这样的任务,未免会寒了他们的心。而林傲雪只得一个郡尉,官职不高不低,也是郡尉之中,最有望升都尉的人,他曾经很看重林傲雪,也希望林傲雪能成为他的心腹,但在此之前,林傲雪必须给他一个继续信任她的理由。林傲雪轻抿着唇,目光垂落下来,心里升腾起一个想法,如果她此刻动手行刺北辰隆,有多大的几率能全身而退?这个几率与她率兵去劫蛮兵的粮草相比,哪一个更值得冒险?她感觉自己这一生,都在生死的博弈之中徘徊,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