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留下的东西,你拿去吧。”林傲雪人已经死了,他也不想再计较这么多,既然林傲雪生前那么喜欢云烟,想来她死后,也是愿意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云烟处理的,这是北辰隆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也算是他全了林傲雪最后的心意。云烟神情木讷地接过那一柄银枪和染了血的名牌,愣怔地站着,北辰隆也没理她,径自带着兵马走回邢北关。云烟站在关外的城楼下,望着远处浩瀚的天空,眼里像是笼了一层水雾,瞳眸之中的神光无人能懂。那万物寂灭的眼神中,曾因林傲雪而浮现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下去,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逼迫自己将心里不时蹿升出的恐惧压制下去。天空中忽然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与那灰色的天穹连在一起,就像林傲雪的名字一样,傲骨铮铮,又如白雪一样洁净无瑕。北境春日飘雪并不出奇,却让云烟心里,仿佛有了一丝慰藉。她收紧了手里的名牌,脸上支离破碎的绝望很快收敛起来,她低头看着掌心的名牌,那染了血的三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心里,她恍惚觉得,看着这三个字,林傲雪就还没有真正地离开她。她没有放声哭泣,也没有像疯子似的去质问北辰隆,更没有失去理智,冲动地派人闯入北辰隆的军队,杀进蛮族腹地,为她的心上人讨一个公道。她的反应与她对林傲雪的感情一样,冷静而克制,但她的心,却在沉默与寂静之中,悄无声息地撕扯,一层一层剥开,灌着冷风,破碎流脓。“骗子。”她小声地说。明明出关之前,还来找她,让她等她回来。她却没有回来。明明答应了,待大仇得报,就会娶她。她却没有回来。明明口口声声说着,要替她报仇。她却没有回来。云烟用力闭上眼睛,将眼眶中萦绕的湿意强自压下去,她绷紧了脸,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名牌,咬牙切齿地冷声说道:“你违背了约定,我也不会想你。”她说着,眼角却有一缕澄澈的泪滑落下来,没入染血的泥地,很快消失不见。她竭尽全力,才让自己不显得那么难过。关外的冷风从口鼻灌入,竟没有半点阻塞地直接闯入胸口,让她等待林傲雪归来时,炽热的胸腔一寸一寸变得寒凉。她将林傲雪的名牌收起,双手捧着那一杆沉重的银枪,转身回到邢北关。她没有回军医营去,对她而言,那地方已经没有了温暖,也不值得她留恋。她径直去了林傲雪居住的营帐,主动替林傲雪收拾东西,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如果她不将其带走,那么北辰隆就会让那些士兵过来,搜罗一圈之后,全部拿走烧毁。他们对待每一个兵都是如此,若有家人在邢北关的倒还好,还能叫他们给领回去,如果像林傲雪这样,没有亲属孤身一人的,东西多半就全烧了。在云烟看来,林傲雪与她已是彼此许了终生的,就算林傲雪这一次没有回来,这些原属于林傲雪的东西,也不该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被处理了。她在林傲雪的床前坐了一会儿,心里一片沉寂,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又起身,开始收拾林傲雪的东西。在收捡林傲雪的东西时,她没有让任何人上前帮忙,就连陆升也被她冷眼赶出了营帐。她从林傲雪床头的柜子里翻找出两套规整折叠的衣裳,那是她亲手替林傲雪缝制的新装,从那一丝不苟地叠放来看,足以显出它们的主人对它们是如何爱惜,这一次上战场,林傲雪换了最寻常普通,也是被拿去补了好多回的兵服,便没穿这两套衣裳。云烟叹息一声,眼眶又悄无声息地红了,她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两套衣衫取出来,正准备继续收捡东西,却发现在那衣裳下边,还盖了一个精巧的木匣子。这匣子很小,看起来像是个饰物的盒子,但林傲雪从来不会佩戴什么收拾,云烟猜想这匣子可能用来装先前她赠予林傲雪的那块玉佩了。她心里无奈苦笑,心里酸涩得厉害,只觉这人真是痴痴傻傻,明明用情至深,却总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将那匣子打开,却在看清匣中之物的同时,瞳孔一下子缩紧,连开匣的五指也瞬间僵硬下来。那木匣之中,静卧着一枚小小的金钥匙。这样的金钥匙云烟并不陌生,因为她自己手里也有一枚,便是那一日元宵佳节,被扒手偷了去,又被神秘人从当铺赎回的那一枚金钥匙。当初遗落的一些疑点终于在今日有了解释,为什么隋椋武艺那么高强的一个人会栽在林傲雪手上,为什么隋椋手中的金钥匙在那一战之后便不翼而飞,为什么林傲雪在得知秀囊中有金钥匙后急忙去了当铺寻找,无功而返之后选择了隐而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