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我们家是你家还是我家?”牧鸿舟闭了闭眼,转头在她嘴上亲了亲,“睡吧。今天一天你辛苦了。”钟意沉醉在他深邃殷润的眼眸里,一句话仿佛一首最动听的安眠曲,她抱着他脱下来的外套,在牧鸿舟清幽的冷香中渐渐睡去。穿过城市街区,驶过雨后泥泞的青草地,黑色宾利沿着海岸线追赶落日。傍晚太阳光的饱和度很低,车轮扬起的细小尘埃在晕红光影里飘渺沉浮。牧鸿舟曾经独自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遍,他的失落,窘迫和沧桑在沿路的树木里刻下三道年轮,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好像落魄书生一遍又一遍的酸碌吟诵——少年好时光,可惜不复往。那时候落日残阳像女人充满怨气的嘴角,恶毒地诅咒他,不复往。他没有感天动地的超能力,他只是不信命,闷头往南冲,见了南墙赤手空拳地拆,然后他发现原来爱情就在墙外盛开,悲与欢,离与合,原来只有一墙之隔。夕阳暗金色的光影在钟意的眼角落下斑纹,微弱刺眼的光亮和热度将她唤醒。她睁开眼睛,犹如置身梦里,又回到这个曾经每晚入睡都会来到的地方。“小意,我们到家了。”牧鸿舟为她打开车门,钟意仍半梦半醒地恍惚着,她摸了摸牧鸿舟的脸,用手可以摸得到,是温热的。又按在自己心口,她的心脏也正真实地跳动着。牧鸿舟把她抱出来,钟意的耳朵贴着他颤动的喉结,她听见他喊,“老婆。”梦里的牧鸿舟不会叫她老婆,但是现实会。她笑起来,是真的。她回家了。当初着手设计这套海边别墅的时候钟意没想到有一天会那样狼狈地离开,在她离开的时候,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爱人携手归来。三年前离开时是在冬天,院子里新种的树苗挂着营养液,颤颤巍巍地立在朔朔寒风中。三年后的夏天,庭院浓绿成荫,树叶沙沙声好像时间的滴答,回首过往的每一个场景,那些悲伤难过就像落在松软地面上的枯黄落叶,正慢慢变成滋养娇花的沃土。枝虬叶碧,花木扶疏,院子里的花架被地砖缝里透出来的暖光烘着,像傍晚时分人烟稀少的美术馆,一盏灯晕着秾艳多姿的油画廊壁,它们送走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个夜晚来临时,依旧能闻见浪漫的花香。牧鸿舟牵着她的手进门,开灯,上楼,经过楼梯转角的大提琴书架,上面放着迪士尼电影的周边公仔,三年前的圣诞夜他们去看了第一部,去年上映了第二部,据说系列第三部已经定档在今年的圣诞节。他们穿着一蓝一粉的情侣拖鞋并排走上二楼,推开主卧的落地式窗户,雕刻在阳台栏杆上的玫瑰藤蔓火红盛放,在月光下脉脉生辉。牧鸿舟在钟意面前单膝跪地,手捧钻戒,补全一场正式的求婚礼仪,“小意,你愿意嫁给我吗?”钟意心里升起一团温暖的火焰,暖洋洋的一圈化开,从胸口流经四肢最终冲上脸颊,被打湿的桃花开在眼角,兜不住那簌簌滚落的一汪春水。她笑着点头,说,我愿意。那对戒指她再熟悉不过,指环穿进手指时她还能感受到那两个符号为“zy”的字母刻纹。这对刻有他们名字缩写的戒指一旦戴上就像同时纹上一对纹身,把钟意和牧鸿舟这两个名字陷进时间的沙里,要他们一点一点开出绿洲。她离开的一千两百个日日夜夜里,牧鸿舟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搬运工,照着她留下的设计图纸搭地基建房子,把她的幻想美梦变成现实。遇见牧鸿舟,命运待她不薄。夏天的夜晚总是很温柔,暖融融的夜风把一切都吹得蓬松轻软,钟意躺在院子里的大理石地砖上,炙烤了一天的地表温度直接烧在她的后背,她热得皮红肉软,身体快要和汗液一起蒸发。此时钟意的世界空空如也,只有上方不停摇晃的紫藤花架,和耳畔炽热低重的粗喘。她爱死了缠绵里的牧鸿舟,强悍,精壮,平时清冷矜贵的男人爆发出疯狂阴鸷的荷尔蒙,他大多数时间沉默,偶尔从锋利喉结里逸出的一个音节都性感到爆炸。她像岸上的旱鱼一样翻来覆去不停颤抖,靠着和牧鸿舟接吻的那一点点水分维持生命,花架上的蕊瓣悠悠飘落,落在她的眼皮和发间,被汗水打湿,又被交叠攀升的体温慢慢蒸干。钟意朝牧鸿舟伸出双手,牧鸿舟把她抱起来,她的后背被地砖烫得发红,他温凉的掌心将皮肤表面的地砖纹路一点点抚平。钟意有些不耐地捧着他的脸要接吻。他把她放在紫檀木圆桌上,声线低沉沙哑:“这样有凉快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