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陈亦行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想说点什么吗?”异口同声。两人均是一愣。陈亦行苦笑,方才看皇后的神情,他便知晓,她一定已经知道了。至于皇后是怎样颠倒黑白,他也大概能想到个七八分。只是时机上,皇后就是比他说的早了而他,不管如何解释,都有欺瞒她的嫌疑。“那我先说。关于你的身世,我确实是昨晚才知道,你的确是她的亲生女儿。”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早朝前我几次想告诉你,可又实在说不出口。”身后有低低地哭泣声。她哭了。他转身,漆眸也染上了红色,声音中带了明显的沉痛,“一一,我也会害怕的。我害怕你知晓后,困在在皇后和我之间,被拉扯得不成样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介意,可我害怕你介意。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对不起。”这些年,他从未有过害怕的感觉。可她的身世,让他心生恐惧。他害怕他们之间如同幻影一般,很快便会在他眼前幻灭。夫妻间,重在一个信字。不论怎么说,欺瞒是真。没有安神真是气死他了!陈亦行猛地怔住,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了。然后他听见她又重复了一遍,清晰又坚定。他忽得清醒过来,抬腿大步迈向她。娇人入怀,檀香环绕于鼻间。两人在一起许久,不知是谁身上的味道,亦或许是两人身上的檀香味已趋于一体“这样还害怕吗?”她压下心底的酸涩问道。“是我不好”她摇摇头,将无法抑制住的泪蹭到他的衣襟上。强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她真的好难过。从前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她想,她多半是生于重男轻女的困苦人家。这世道,这样的人家太多了,她被丢弃在普乐庵外,因缘际会被缘竹师父捡到,也算是一种幸运。可是如今,她竟然是皇后的女儿。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一半是皇后的疯狂尖锐,一半是皇上的自私麻木,她就脊背发凉她的身上仍旧如同被抽光了力气,只能倚靠在陈亦行身上,将双手撑在他的手臂上才得以站立。她瓮声说:“亦行,我选不了我无法选择自己的身生父母。可是我想,我应当有选择善恶的权利。”陈亦行心中刺痛。她总是这样通透,明事理知善恶,却总是忘了自己不过才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他多希望她能哭闹一番,将情绪发泄出来。而不是这样,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他拥着她,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去。他心里一紧,这才发现这含光殿里的暖炉,似乎早已燃尽了。他将人抱到床榻上,扯了棉被将人裹了起来。“待这里的事情终了,我们就离开皇宫。”他凝望着她,漆眸染了痛色,“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梵一望了望他有旧伤的腿,浅笑说道:“那就去南方吧,暖一点的地方。”陈亦行说好。然后吩咐内侍将新的暖炉换上,寝殿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温暖。梵一实在太累了,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疲乏,将她压得透不过气。随着暖炉升温,她的眼皮渐渐合拢陈亦行替她将棉被掩好。方才在暖炉中加了些安神香,她这一觉想来可以睡很久。瑞王府。陈亦行将方佑之引荐给四皇子,三人在书房密谈。今日皇后这么一来,不管她打得是什么主意,他都等不了了。“殿下,起事的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一如何?”李毅和方佑之皆是一怔。下月初一?还有一月不到的时间“亦行,会不会太急了?”陈亦行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将茶盏放回桌上。他蹙眉回答:“许是有些急。可我已将东厂的番子整合,加上殿下手里的人,可与御林军一战。我们筹谋了这些年,若在最后这一步犹犹豫豫,怕是再难踏出这一步。”闻言,方佑之赞同地点头,“亦行说得在理。殿下,我没什么帮得上忙的,愿以我所有的财富,换得军械兵器,助你们一臂之力!”听了这些话,李毅的双眸也腾起了熊熊烈火。他又何尝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