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真相,却格外让我难以想象,真正的幕后指使者,竟然是曾经对我们有知遇之恩的酒吧老板。
我无法接受,那种突如其来的打击是我从没经历过的,恩人,就那么成了仇人,我打心眼儿里冒凉气,大概有整整两三个晚上,我没睡好觉,我反复思量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处理,于公还是于私?能不能最终解决?最后的最后,我决定和对方面谈。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坐在对面沙发里的中年男人点燃一支香烟,吸了一口之后冲我笑。
"明人不做暗事,你有什么气可以撒在我身上,干吗非要拆我们的台?!"我尽量保持冷静,但话一出口还是有些激动。
"我不是明人。你们这座桥当初是跟我这儿搭起来的,我会再跟我这儿毁了它。"语调很平静,而且透出老练和狡诈,他说完,抬头瞅了我一眼,"我早说过了,谁动了我的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不管是谁,这话你还记得吧?"
我完完全全愣住了,一时间我感觉自己丧失了全部的语言能力,没有反驳的力气,只能愣在那儿听着对方阴谋得逞一样的话。
"燕子跟你跑了,我当时打她,也是打我,我得把我自己给打醒了,打明白过来。你碰了她,我就绝不会再要她,从今往后她的死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这口气我得出来,我不能这么着就忍了。"淡淡的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冲我笑,"裴建军,你以为你挺机灵?你想从我这儿把燕子带走,然后就过你的小日子去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我之所以等了一年多才下手就是在等你有了儿子,你是不是觉得光拆了你的桥我就心满意足了?你想的美,你要是再晚点儿找着我,我就让你家破人亡。"
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恶语伤人六月寒,我只觉得脊背发凉,当初那个成就了我们的人,现在却成了毁灭我们的元凶!
"你是不是打算跟公安局举报我?成,那你就去吧,那样咱们就同归于尽,鸡飞蛋打,鱼死网破。"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让人听了打心眼儿里觉得瘆,我到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便离开了酒吧。
我说:"成,那咱们看谁能扛到最后。"
当时我脑子里一阵阵的诠释雷声一般的轰鸣,仿佛有千军万马过境一般,我不知道这是我那句豪言壮语的冲撞还是肝火上升顶进了脑腔,总之,我在离开酒吧之后,就一路昏昏沉沉回了排练室,我不想回家,我不想面对汤小燕那张脸,我也没心思去找周小川,看见他我就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是我毁了桥,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我,这种想法我控制不住,更无法消除,我现在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好好安静安静,让我脑子过滤过滤,让我能镇定一点想出个办法来。小九为了林强已经失去理智了,周小川为了桥的将来更是寝食难安,这两个人都没有精力来应付别的,目前也只有我才能镇定下来想个对策,我也必须镇定,要是连我都乱了阵脚,桥也就真的撑不下去了。
不能让对方阴谋得逞,无论如何我得扛到最后。
当时,我这么想。
把车子停好之后,我进了排练室所在的大楼,走在一个人没有的楼道里,看着声控灯在我眼前亮了,又在我身后灭了,我一直走到排练室门口,在掏钥匙去开门时却发现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这把我给吓了一跳,我心说着不会是贼吧,都这节骨眼上了,要是再遇上贼也太添乱了,这不雪上加霜嘛,可一转念,不对呀,这是密码锁,贼能进去也真够有点儿能耐的。
最后,我还是决定推门进屋,就算是贼也无所谓了,我正好跟他搏斗一番,撒撒我这一肚子邪火。但门打开时,我却并没有看到半个贼影。
屋里的,是小九。
"九儿?"我打开灯,"你怎么来了?这黑咕隆咚的怎么也不开灯啊?"
"嚼子?"从沙发上爬起来,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不想在东四呆着?"我知道他怎么想的,走过去,我坐在沙发上。
"嗯"点了点头,他冲我苦笑,"你也不愿意回家?"
"不愿意,烦。"我点上烟,深吸了一口。
那天晚上,我和小九在排练室呆了一宿,聊了一宿,抽了一宿的烟,我给他讲了我调查的经过和最终结果,我告诉他得冷静,不能乱来,得想对策,为了桥,也是为了强子。
"太狠了太狠了"小九低低的念叨,手指关节攥的喀吧喀吧响。
"九儿,归根结底,是我把桥给弄成这样的。"我把烟头扔在地上,恨恨的踩灭。
"也不能这么说。"半天,他叹气,然后搭住我肩膀,"是他太心胸狭窄。"
"你这么说还不如打我一顿呢。"我苦笑。
"打你?我还指望着谁能打我呢,让我清醒清醒,别这么半死不活的。"小九也苦笑,他点上不知道是第几支烟,看着一地的烟头,再次长长叹了口气,"嚼子,你说强子现在干吗呢?"
"不知道。"我摇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啜泣。
"九儿?九儿?别哭。"我轻轻安慰他,"没事儿,啊,等这阵子过去了,再让强子回来就成了。"
我当时说得挺轻松,我也一直以为这事儿过去之后林强就能回来,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周小川要赶林强走。
"川川,这个咱从长计议行吗?"我一直跟着他进了洗手间。
"我没法从长计议。"打开水龙头,他很随便的洗了把脸,然后关上龙头,抓过毛巾轻轻擦着,"这事儿,你让我怎么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