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打算过两日进献仙丹时,请圣上派慕公公去南京督建。”修建皇家园林,有太监去督建不奇怪,可让司礼监掌印去就很奇怪了。王瑞摇了摇头,“不妥。”“这么说自然不妥,”殷姮恭敬地低头,“学生想了个周全的法子,不过还得请老师示下。”“你说。”“二月底学生去了常州,西宁郡主刚到任上,难免被当地的乡绅们为难,处境颇艰。老师久不回江苏,那边的人多有打着您的名号行乱事,从前还好些,可西宁郡主背后直接牵着万阁老,学生怕她心里一憋屈就将那些事情告诉万阁老,到时候内阁问责起来,恐怕平白污了老师的名声。”就如王瑞老家敢跑去福建河道拿钱一样,王家在地方上犹如长满青苔的磐石,又重又滑,王瑞也是鞭长莫及。这个问题确实让王瑞头疼,他颔首,“你接着说。”“学生打算将这其中的实情呈报圣上,让他明面上派慕公公督建,暗里带上镇抚司的人,去镇一镇南直隶的公公和地方官们,也使那边的豪强有所顾忌,收敛一些。”宦官、官员们诚惶诚恐,那么那些同官员勾结的乡绅们也得偃旗息鼓。皇上对王瑞不喜,殷姮请他派人去收拾江苏这滩臭石头,他心里必然是愿意的。皇上心里一旦动摇,只要慕良也松口,这件事八成能行。那慕良会愿意去吗?殷姮在看见慕良手指上的扳指时,便有了些许答案。这个答案只有很小的几率,毕竟从她的立场来看,慕良这般冷血暴戾的人是不会被情爱冲昏头的。这个时机太过特殊,有一丝的可能性殷姮都愿意去赌。赌对了,慕良离开,她得以喘息;赌错了也并无损失,这件事她做起来不亏。况且这其中还有一层她的私心——沁禾在江苏孤身一人,慕良去了,多少也好给她点帮衬。王瑞被殷姮说动了,他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大可一试。”“那学生这就去安排。”殷姮起身,行了礼退下了。……殷姮的动作很快,五月初六和王瑞商量了这件事,五月初八慕良就被叫过去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皇帝问他,“朕一时拿不定主意,你以为如何呢?”慕良一愣,这是出乎他预料的走势,他万没有想到王党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毕竟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慕良会愿意去南京。他这一走,至少也有几个月的时间,等他回来王瑞恐怕已经官复原职东山再起了。但那又如何呢?万清和王瑞斗得越狠,他在娘娘心中就分量就越是重,甚至可能哪日娘娘厌烦他之后,也会碍于局势,不得不同他说笑谈天。这样一想,慕良一下子心中酸楚。他是舍不得娘娘委曲求全的,不应该答应去南京才是。可他已经快四个月没有见着娘娘了……理智让慕良留在北京,冲动却驱使着他前往南京。皇帝见他迟疑,于是安慰道,“朕明白你的顾虑,你放心,司礼监掌印这个位子是你的就是你的,楼月吟的司马昭之心朕知道,绝没有你离开北京几个月权力就归他的道理。”他接着说,“南京是旧都,那边的太监们不比别处,一个个都张狂得很,又不像京师有上头管着,除了你这个老祖宗,谁去那里都压不住。至于江苏的官员们,顽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仗着王党的势力作威作福,上下抱团结党营私,朕早就想治他们。你这次去朕拨给你几个锦衣卫,看见奸佞的直接押送回京。”自王瑞告老后也有两个月了,可年轻的小皇帝日渐发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王瑞虽然离开了内阁,却胜似在内阁,下面的官员有了事第一时间还是去请王瑞的意思,王瑞点头便能办,王瑞不愿意便不办。这无疑是视他这个皇帝为虚设,让他十分恼火,这会儿有机会打压王党了,皇帝立马就有些心动。“朕估摸着你也就去三个月,给那边的太监们摆摆脸色,再抓几个贪官墨吏打消王党的气焰就回来吧。”只是三个月,慕良抿了抿唇,片刻,他低了头,“是,奴才这就准备。”娘娘……他实在是太想见您了。……江苏·常州·五月初兰沁禾的病早已大好,拖殷姮的福,常州也退去了病气。她问县衙拿了药方送去省里,凌翕上疏表彰了兰沁禾的功绩。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件事中殷姮帮了自己多少。虽然是政敌,可这份情谊并不掺假。近四个月的时间,让兰沁禾基本稳了下来,虽然麻烦依旧接连不断,但至少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摸清了各样事物处理的常规程序,再不像一开始那样浮躁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