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必如此。”一直沉默的兰沁禾忽然开口。殷姮望向她,“你有什么主意?”“百姓已经经不起大税了,可西朝能经得起大税的人多如牛毛,我们大可以从那些家财万贯的人下手。”殷姮诧异地挑眉,“抄富商的家?”这可不是沁禾的做派啊。“不是富商,”女子抬眸,杏眸里压在沉甸甸的光芒,“若是向皇室宗亲缴税,哪怕只缴一项,这个仗就好打了。”“住口!”殷姮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边上的两人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兰沁禾。她却兀自接着道,“天下二分,皇室宗亲所占田地可占其一,所拥商铺工厂矿地更是不计其数,一个亲王的俸禄折合白银,是首辅的四百八十二倍。就算将他们所有产业抛尽,单凭俸禄也可支撑荣华富贵。我粗粗算了下,若是天下的皇室宗亲每人都能缴纳一项田税,譬如水稻税,那么一年折合白银就可多收一千六百万,若是…”“我让你住口!”殷姮拔高了声音,公署里一下子死寂无声。气氛僵硬,殷姮双眉紧皱,俯身凑到兰沁禾耳边小声道,“你疯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耳语之后,她才回正了身子,义正言辞地厉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身为圣上的臣子,食君禄、忠君事,哪里有做臣下的打起君父私产的主意!这种狼心狗肺、不忠不孝的佞言休要再提!”“关于如何筹措军需,下午的时候我会让户部的堂官们过来一起商议,现在我要回户部将剩下的粮草统筹押运。散会。”她说完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刑部尚书跟着出门,杨士冼走到兰沁禾身边,双手拢在袖子里,勉强笑了笑,“老师心怀天下,学生心里是敬佩的,可在朝为官,头一条还是忠君。”他委婉地提醒,方才兰沁禾那番话,比纳兰珏的粮草被烧了都更加可怕。兰沁禾侧过身,看了他一眼,片刻,她微微颔首,“嗯,我知道的。”她的话很轻,可那双杏眸里的神情却坚毅无比。国之大弊,非一日成患,改革之事,亦非一日之功。她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今日的内阁,只是她的第一步罢了。……内阁的那两句话,很快传到了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姑姑听完,骇然大惊,“娘娘,兰沁禾不能再留在内阁了!”太后却仰头看着书架上的波斯猫,担忧地蹙着眉,“哎呦我的咪咪,爬那么高小心掉下来呀,来来来,快下来,奶奶在下面接着你啊,小心别摔了。”那只雪白的波斯猫叫唤了两声,对主人的话充耳不闻,抬着下巴站在高处,东张西望十分新奇。“你们几个,踩着凳子去抱她下来。”太后索性指使宫女,“别一会儿再摔咯。”姑姑忍不住上前,“娘娘,您有听到奴婢的话吗?”“听到了听到了。”太后紧着那只猫,“你怎么那么啰嗦,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啰嗦。”几个宫女齐心协力抓住了猫,太后将它抱进怀里,轻声哄着,“小宝贝哦,下次可不许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哦,那摔下来多危险啊,咱就在地上玩儿,知道了吗?”波斯猫不悦地叫唤了两声,挣扎着想要出去,太后便伸出手在它的下巴处挠了两下,感觉舒服的猫儿便又窝在了太后怀里。被太后嫌弃的姑姑无奈地喊了声,“娘娘……跟您说正事呢。”“啊呀行了,”太后不耐烦地蹙眉,“干什么呀天天正事儿正事儿的,我一个后宫的老太婆,管那么多正事儿还要皇帝和大臣干嘛。”“你要是非放心不下,那我下午就叫沁禾过来,你自个儿和她谈正事儿去。”她抚着怀里的波斯猫,捏了捏它粉嫩的爪子,“奶奶只和你玩,才不管那些事情呢,对不对呀。”“奴婢怎么好跟她谈,自然得是您呀。”太后被吵吵得烦,“好了好了,尊你的旨,我下午就问她去。”她哼笑了一声,“人家姑娘风华正茂的,有点想法很正常,你们就是小题大做,我年轻的时候还想把慈宁宫上的琉璃瓦掰下来染成绿的呢。”她嘴上这么说着,染着皱纹的眼却微微垂了下去。万清病倒了,她便不好动兰沁禾,以免殷党独大。兰沁禾估计也是仗着这一点,竟然敢在中堂里提什么给皇室宗亲收税。好啊,在地方上当了几年的头头,真以为自己有能耐了,这样狂悖的话也敢说出来,自己还享着郡主碌就开始砸他们的碗。她势必得和兰沁禾好好谈谈了。“喵呜!”一不留神手下用了力,吃痛的猫尖叫一声,扭腰跳到了地上,落在了太后脚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