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胡刺史说话的时候,念云注意到有个年轻人始终都站在他身后,看起来这胡刺史应该是待他极为信任和亲近,凡事都不瞒着他的。可这青年生得面若冠玉、浓眉大眼,一点也不像个佞人,而且,在胡刺史洋洋自得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念云注意到他抓着椅背的手鼓起几道青筋,甚至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郭鏦显然也注意到了,看了那青年两眼,笑道:“胡刺史果然有魄力!在下见刺史身后这位小哥器宇不凡,可是令郎么?”胡刺史肥胖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点尴尬的神色,吭哧了半晌方道:“这是本官的侄子胡崎方,也算是过继过来收作儿子养的。”原来是没有儿子,所以过继了侄子,不过看起来他这侄子同他并不是一条心。胡崎方只得稍微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但显然态度十分疏落,似十分瞧不起他们一般。郭鏦又顺着问了一句:“如此,令侄可也考取了功名么?”胡刺史笑一声,道:“这混小子倒是想考,成天抱着本书死读!你说说,本官用他考什么功名?”郭鏦打个哈哈,又敷衍了些别的话,那胡刺史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听说贵人想同本官做生意么?”念云笑道:“正是呢,在下带了些钱帛想来徐州做生意,不知刺史这‘宝券’该如何卖才好?”那胡刺史不知他们底细,只见这两个看着像主子的举止颇带贵气,因摸着肥胖的下巴呵呵笑道:“好说,好说,本官这‘宝券’啊,是分档次的,这价格贵些的自然受到的保护力度更强……”郭鏦随即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哈哈,“刺史不必试探我等,钱帛不是问题,我等此次可是带了足够多的金子和钱帛,在下也是爽快人,方才就已经命人去取了。这‘宝券’,自然是要最好的,刺史只管说个价钱!”那胡刺史一听,果然是人傻钱多,好大一块肥肉。因在心里思索片刻,迟疑着开了个自以为顶天了的价:“要说最好的,本官同你们谈得投缘,便是两万贯罢。”郭鏦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笑道:“两千贯,不贵,不贵。只是不知这两千贯的‘宝券’有多大的保护力度?”那胡刺史脸上的肥肉抖了两抖,两万贯还叫不贵?他一个五品刺史,朝廷给他的禄米、职田和月俸加起来折成钱,一年也不过也不过是七八十贯。一张“宝券”,他为官三百年才能赚这些!他开始暗暗后悔没再多报点价了,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哈哈,道:“这两万贯的‘宝券’吧,就是说甭管阁下想做什么生意,只要不当街杀人放火,都可护你们周全。若是阁下的生意还想做得更大,出到五万贯,莫说是杀人放火,便是占山为寇,哪怕是想和皇帝老子为敌,只要不出徐州的地界,本官都保你无事!”这口气还真不小,念云顿感从前所见所闻的什么贪官污吏都是小巫见大巫。这时候外头有个衙役模样的人跑进来,一路气喘吁吁地来报:“外头……外头有人说是寻他们主子的,说他们主子在同刺史说话……”念云站起身来,笑道:“看来是我家的随从来送钱了呢!”胡刺史听见是送钱来的,笑得鼻子眼睛都挤成了一团,也连忙站起来:“快,快请进来啊!”那衙役一脸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支支吾吾道:“来……来了好多人……”郭鏦笑道:“小地方衙役没见识,数万贯的钱,还有一些帛绢,当然要装许多个箱子,得好些人来抬。不如刺史随我们一起出去瞧瞧?”虽然那胡刺史卖“宝券”没少敛财,可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几万贯的现钱摆在面前的。而这些钱帛很快就是他的了,想想都觉得激动,好几万贯啊!就算他一开始提的两万贯,那可也有好几万斤啊,不知道得装多少口箱子?盼卿归郭鏦和念云笑着起身走出去,故意走得快了几步,同胡刺史等人隔着一点距离,她可不打算被这些人挟持做人质。不过此时落落不在身边,就没了那么多掣肘,行动起来也方便。胡刺史也有些着急,连忙腆着肥胖的肚子迎了出去,胡崎方似乎不大情愿,但也跟着走了出去。待那几人走到外头一看,皆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好多人嘛,简直——太多了!乌压压的队伍,蜿蜒而来,打头的都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特制的软甲,手里拿着兵器,整齐地排列在了门口,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而往他们身后一看,队伍长得见不到头,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似乎队伍后面的人还在城门外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