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她又道:“至于你父亲做下的龌龊事,这是朝廷的事,哀家也不想管,这是他罪有应得。而且,若是人人都可以先对哀家做那么多事,随后一句道歉就解决问题,哀家恐怕也活不到这把年纪。”武婕妤着急起来:“妾的错,妾愿意一力承担,可妾的家人……”郭太后的语气再一次变得森冷起来:“你听不懂哀家的话么?你父亲当初贪污的赃款,这与你无关!把赃款退回来也好,革职也好,那都不是哀家能做的决定!”武婕妤只得哀哀戚戚地跪在地上应下:“妾……知道了,谢过太后娘娘。”郭太后顿了顿,这才放缓了语气,道:“不过,也要看你的表现了。若是你让哀家满意,那么只要你父亲肯把当初的赃款老老实实地吐出来,这个死罪……倒是可以免了。”武婕妤被绿萝扶起来,脚步虚浮地向郭太后行礼谢恩,走出了蓬莱殿。她心里明白,太后不是管不了朝中的事,既然她能够在短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的证据让她父亲下狱,那么她也就有能力随时推翻那些证据。只不过,这是给她的教训,告诉她,蓬莱殿,不是轻易动得了的。这一次,武婕妤才真正地明白,原来皇帝的宠爱,真的……好单薄。这宫里的水,还真是深不可测。待武婕妤走了,重楼才进来,对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要奴婢说啊,太后娘娘就是太仁慈了。”郭太后轻叹一声,“当年哀家也是年轻气盛,不给人活路。想想刘清清,原本也不应该跟哀家结下那样的仇怨。到如今,哀家也想明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武家虽然贪了些赈灾款,但早年到底还是清廉的,以致于为官二十年,连几个女儿的嫁妆都筹不齐全。”“太后娘娘还是宅心仁厚。”重楼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承香殿里的蛇,当真不会再有了?”郭太后笑着看了她一眼,“重楼啊,说你心眼实诚,你还真是这些年都没改。”怎会有事?大明宫里的蛇本来就是由四顺私底下安排了一个会驭蛇的小太监搞的鬼,承香殿里的蛇更是给蛇灌了使之迟钝的药以后偷偷放进去的。至于蛇为何不怕雄黄……那是因为,那晚给承香殿的大包雄黄本身就是看起来和雄黄极为相似的铅丹,并不是雄黄。和亲公主在解决了武婕妤的问题之后,大明宫中出现了一段短暂的和谐。众人都知道郭太后这是来了一出杀鸡儆猴,不过这一出倒真真是十分的有效,包括当事人武婕妤在内的所有妃嫔都收敛了骄傲,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过了一个多月,大唐和回鹘之间的外贸往来基本上谈的差不多了,回鹘使者即将回国,也就到了太和公主和亲的日子了。这段日子,郭太后一直叮嘱紫宸殿的众人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的看着他们的皇帝陛下,莫要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要知道,这可是事关大唐和回鹘两国之间友好邦交的大事,决不可儿戏。若是顺利,也许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都不必在担忧边境的安危。而皇帝李恒,在这段日子里也表现出了出奇的励精图治。他减少了去后宫的次数,把自己埋没在没日没夜的政务之中,连着整个朝堂的文武群臣都发觉,他们的皇帝陛下批阅奏折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他甚至亲自关注了太和公主的嫁妆,特地吩咐礼部一定要置办得客客气气,为此,他还特地拿出了一个州的赋税为太和公主添妆。到了太和公主和亲的那一天,郭太后和李恒亲自送她出城。大唐已经有三十年没有过和亲的公主了,因此全长安城的百姓都自发地站在了道路两旁,伸长了脖子,点着脚尖,想要看看这和亲的公主到底是什么模样。郭太后的心情有些复杂,看着那十里红妆的时候,她的眼睛湿润了。曾几何时,她也曾有过这样华丽的嫁妆,嫁入东宫。那一年,火把将整条街道都照亮,烤焦了路边的好多树木。如今,她眼见着落落出嫁,她在心里轻轻地说,谊,你看见了吗,你的女儿,现在要出嫁了。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梦境,梦里,谢自然对她说,你的女儿将会母仪天下。当时,她有过一阵恐慌,因为她的女儿将是大唐的公主,公主母仪天下,除非亡国。到现在,她忽然明白,也许谢自然说的,就真的是宿命。她的女儿的确是要母仪天下的,只不过母仪的不是大唐的天下,而是回鹘。盛装的太和公主被一群宫女太监们簇拥着款款而出,李恒望着身穿嫁衣的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