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还想说些什么,她以眼神制止了他。于是狱卒把牢门打开,领着她出去。拐了许多的弯,到一处府邸,那狱卒叫她进去。念云四下打量了片刻,这府邸外头有重兵把守,里面却并无太多守卫。她缓步走进去,屋里陈设落在念云眼里虽不算十分精致,倒有几分江南风情,一面苏绣屏风十分精美惹眼。屋里坐着个中年男子,白面微须,面前摆着一个茶杯,两根指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却见是一个女子,吃了一惊:“你便是长安来的,说是有机密情报的?”念云微微一点头,四下环顾一眼,他会意,屏退下人。念云上前一步,作了一揖:“裴将军,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将军果然一表人才!我今日要说与将军一个极大的情报,便是希望招降将军,助圣上平李錡之叛!”裴行立哈哈一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你一小小女子,好大胆子!”念云不待他邀请,便自行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低声道:“实话告诉你,如今圣上派出数千神策军,已同淮南军、武宁军、宣武军会兵宣州,武昌军、江西军也已经会兵信州,浙东军出兵杭州,已成包围之势。李錡夺常州、湖州失利,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夺了半个苏州,先机已失。以将军之见,叛军能支撑多久?”裴行立久在李錡身边,知道他麾下都是些什么人,其实心里并不想跟着李錡一起谋反,便有些沉吟。念云知道他已经听进去,趁热打铁道:“倘若李錡真能成事,他身边子嗣颇丰,不知将军能谋个什么官职?以将军才智,倘若肯归降圣上,不说公侯,我便可替圣上许你个刺史!”裴行立见她不过一介妇人,口气还不小,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许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念云微微一笑,道:“将军可取一个水盆和皂角来。”裴行立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吩咐婢女取来水盆和皂角。念云转过身背对着他,俯身下去,将脸上的油膏和雀斑洗去,一张光彩照人的脸孔渐渐显露出来。她头巾取下,落下满头锦缎般的青丝,眼前的女子已同方才判若两人,美丽非凡,不似人间脂粉。念云摸出一支发簪,随手将一头乌云挽起,华贵气度立现。她仰起脸,朗声道:“我乃大唐汾阳郡王郭子仪之孙女,升平公主的女儿,当今大明宫里的郭贵妃。我此番持陛下密旨亲征平叛,将军以为,难道我代圣上封个刺史的权力都没有么?”破城擒贼裴行立方才还在惊艳于这女子绝世的美貌,闻言如梦初醒,惊得忙从她脸上收回目光。贵妃亲征,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不过,民间传说这位贵妃自做着广陵郡夫人的时候就得了极好的名声,还善骑马射猎,民间有许多传奇小说的蓝本似乎就是她。若说别的妃子替皇上亲征他是不信,不过这位出自郭家的贵妃亲征讨贼,倒也不是说不通。裴行立忽然变脸,冷笑道:“贵妃娘娘胆子可真不小,竟敢孤身入狼窝掏狼崽!那神策军的统领,怕是你的家奴吧?若本将军今日命人把你给绑了,以此为要挟,看谁敢反抗!若是李将军有你在手,慢说是神策军,便是那六路兵马,只怕也不敢轻举妄动!”念云朗声大笑起来,“本宫竟是看错了人!原以为裴将军才略出众,没想到竟如此愚蠢!”裴行立阴沉着脸道:“你什么意思?”念云大模大样地坐下,道:“圣上的本宫的圣上,更是天下人的圣上。本宫是圣上的贵妃,却也是天下万民中的一个。裴将军难道以为,圣上会为本宫一人而舍江山社稷于不顾吗?”倘若圣上肯为一点儿女私情如此,便也不是今日的圣上。裴行立虽然明白此事,但他仍不甘心,冷笑道:“陛下虽然未必顾念儿女私情,可他却不能因此而得罪郭家。本将军岂不知贵妃的身份非比寻常,与郭家相互为靠山么!”念云笑道:“裴将军以为郭家再送一位贵妃入宫有那么困难?”虽然郭家再没有一个比她更合适的人,但当郭家和陛下都有这个需要的时候,在郭氏的宗族中再选一个女子入宫,倒也不是不可以。裴行立一时沉吟,又道:“皇上也是人,我就不信,陛下会无一点人伦私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结发之妻受敌人!”念云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本宫既然敢孤身前来,便不是怕死之辈,岂能叫尔等有机会将本宫活着绑到阵前去?不过,本宫若是活着,便一切都好说。本宫若是有什么差池,恐怕圣上将不惜倾举国之力将镇海夷为平地,让尔等饱尝生不如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