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兴庆宫里的花盆被撤走,勉强涂饰一新的宫室再度被风雨斑驳,再好的赏赐也挽救不了衰败凋敝的兴庆宫。天气渐渐转凉,兴庆宫传来消息,据说太上皇旧疾复发,需要安心静养,诸人不得相扰。似乎没有很多臣子觉得意外,毕竟,太上皇龙体欠安是众所周知的,便是去年他登基的时候,也没露过几次面。不久以后,一直“卧病”且吃斋念佛的韦太妃上表,自言对先帝思念不已,自请离京,去替德宗皇帝守陵。圣上大肆表彰了韦太妃对先帝情深意重,特地从宫中派了十个年长稳重的奴婢到崇陵去服侍她,并另外替她指派了二十名护卫,以保护她的安全。当然,这是念云的手笔。她很清楚韦贤妃素来在百姓中口碑不错,大明宫中也有许多老人感念她的恩德,她和先帝之间数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宾也是那些老宫人们的一种精神寄托,心头口头喜欢时时念叨的。倘若在先帝刚刚去世不到半年时间就直接让她病死,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那些精明的老宫人恐怕会心有怨念,这对于她这个新掌大明宫的贵妃来说可不是好事。既然如此,就彻底成全她的好名声罢。反正,有那十个被她特意叮嘱过的奴婢“关照”着,韦太妃的晚年生活恐怕是非常“安乐”的了。还有那二十个护卫特地守着她,如此一来,韦太妃就算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嘴巴,也难以找到机会说出半个字的真相了。到了十月底,宫中立冬大宴,群臣相贺,陛下在含元殿宴请众臣,亲赐羊肉汤饼,郭贵妃亦盛装出席,同李淳一起坐在含元殿的主位上接受群臣朝贺。此时礼部的主事再次奏道:“陛下登基已有数月,然而后宫尚空虚……”一边说,还一边不时地拿眼去瞟坐在一旁的贵妃。念云不禁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算是陛下不松口,此时若是贵妃娘娘还不出声劝谏陛下纳妃嫔,那独宠嫉妒的罪名可算是落实了。就算他不说,念云也是准备在这个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这件事的。古往今来便是那独宠独孤皇后一人的隋文帝,在独孤皇后去世之后也要叹一声“独孤误我”,念云可不以为她能是个例外。既然避免不了,那就好好利用,索性借着此事表示一下她的贤达大度好了。念云缓缓起身,环视一圈,将大殿里的众生百态尽收眼底,方才离了座位,走到李淳面前,深深一拜:“陛下,妾自贞元九年服侍陛下以来,得蒙陛下青睐,甚感荣幸。陛下十余年来辛劳于公务,未尝流连于闺阁之间。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子嗣不丰,妾日夜难安。妾年岁渐长,恐不能再为陛下添丁,还请陛下为天下万民着想,怜妾一片赤诚,重开选秀制度,广纳德才出众之人,替妾分忧!”言辞之恳切,令大殿里的众臣无不动容,暗暗感叹这郭贵妃果然不愧是公主府的嫡女,是个识大体的,因此又有好些个大臣离了座位,跪倒在地,一齐发声:“望陛下恩准!”李淳扫了一眼底下跪着请命的大臣,又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十分配合地亲自去扶了她起身,道:“既然爱妃如此说,此事便由礼部和贵妃一道罢。朕不欲为此事劳民伤财,就不必要求地方上征人了,直接在六品以上出身中拟定名单,再行殿选便是了。”礼部的主事这才低头答了“是”,念云已经笑着站起身来,道:“不瞒诸位说,自陛下登基以来,本宫就在操心此事了,户部的名单早已查过,选了几家,还望礼部替本宫去查访一番,倘若是尚合适,本宫便可准备下聘了。”若说先前郭贵妃那一番话听起来只不过是像那么一回事,也瞧不出真心还是假意,那么这一番话可就真正地打动了那些老臣了。若非真的贤惠大度,怎会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不知是谁牵了个头,顿时许多老臣都离了席,高声齐诵:“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念云微微一笑,身后的七喜便摸出一本小册子双手捧与礼部的主事。那主事翻开一看,只见上头有页,每一页写了一个名字,上头都以朱笔注明了籍贯、出身、年龄、父兄职位等,十分详细。礼部主事向圣上看去,李淳只微笑着颔首,他连忙把册子收了:“臣谨遵懿旨。”念云随着李淳回到主位上坐下:“如此,有劳了。”虽然名册已经确定好,但还需礼部和宫里一并派人去相看、考察等,确定没有不宜婚嫁的恶疾、没有不好的名声,且并无许配人家,方可接入掖庭宫学习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