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烧纸祭奠,自然祭的应该是蕙娘,念云的心“咚”的一声,侧耳仔细听她说些什么。“……你不要怨我,要怨,你就怨李淳和郭氏罢,一个负心薄幸,一个心狠手辣……”“我虽提点了你一二,可我不知道他们竟对你下狠手。蕙娘,你相信我,若早知道李淳如此薄情寡义,我必不叫你去害那郭氏。我们赌输了,你若心里觉得冤苦,便去找那害你的人罢……”念云越听越心惊,向前一步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人,却不料一脚正踩到一根枯枝,发出轻微的“咔擦”一声,却在这寂静的月夜被放大,听得格外清晰。那烧纸的人受了惊,猛地转过头来,又迅速扯了兜帽去遮脸。就在那一刹那,她手上的纸钱正掉进火中,瞬间燃起,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孔,一张描着精致妆容的脸,涂着艳丽的胭脂,妩媚而妖异。念云颤抖着嗓音:“……牛昭训,原来……是你!”穿着黑袍的牛昭训原本有些惊慌,待看清是念云,又清楚自己无法迅速收拾干净现场逃离,索性大大方方地站起来:“郡夫人,你也来替徐蕙娘烧一陌儿纸钱么?”一面又似自言自语道:“也是了,她分明就是死在你手里的,死了还被你弄这么些桃树来压制她的魂魄,你不替她烧些纸钱,当真是说不过去。”念云冷冷道:“蕙娘是一事早已了结,况且,她利用宁儿,谋害宥儿,还企图继续害婉婉,死不悔改,昭训方才已经自己承认,那都是你怂恿的,难道蕙娘不是平白的做了你的替罪羊么,你莫要往我身上泼脏水!”牛昭训阴恻恻地笑了:“是,可我不过是给了她几个建议罢了,既没有亲手去做什么,也没有设计陷害,做不做不过是她自己的决定,便是告到殿下那里,也没有证据!而你呢,郭念云?你们夫妇狼狈为奸,好端端的一个女子,不过数年时间,成了一个疯子,一块焦炭!”念云冷笑:“你既然问心无愧,大晚上的到这里来烧什么纸,还把自己供出来!”牛昭训向前一步,忽然温婉地把手放在念云肩上:“蕙娘虽然不够聪明,可你不会告诉我,蕙娘真的会蠢到光天化日之下,当着郡王和丫鬟们的面把郡夫人推到水里去吧?其实咱们都是一丘之貉,又何必这般互相揭短呢?”“谁同你一丘之貉,你谋害我宥儿的一笔,我早晚要同你清算!”“清算?怎么清算,你这样福大命大,你的宥儿不是没事么!”牛昭训将那一叠纸钱全都丢到火上,不多时便烧了个干净,麻利地收拾了一番,拿一把小花锄将黑灰掩了,方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是等你当上太子妃再同我清算呢,还是等你当上皇后再说?”念云的手指藏在袖子里,骨节捏得格格响,却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拂袖而去。赏月赏花的兴致都被破坏,念云悻悻然回到宜秋宫。正殿里杯碗盘盏都已经撤去,七喜仍旧是一脸平淡无波,自觉地站在大殿的角落里,仿佛自己和殿里的几根柱子没有什么两样。近身伺候主子一向都是一等内侍的事,他这种二等内侍只需要随时侍立在角落里听从吩咐就好。方才接受了一个震动她的消息,这会细细咀嚼来,念云的眉头微微拧起,为什么又是他?但凡同蕙娘有关的事,似乎总能扯上他一样。念云微微抬眸,目光凉薄而锐利地落在七喜脸上零星的几个痘印上,似乎想从那上头瞧出什么端倪来。七喜被看得终于低下头去,似乎在纠结他此刻是不是该告退了。“七喜,”念云用手指轻轻敲着小几,示意他过来,“你是故意引我去桃林的?”七喜却没有否认,“是。”“你如何知道她会说出这些事的?”“回郡夫人,七喜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七喜只是在司衣房的浣衣妇人处听得,昭训每个月十五左右会去桃林烧纸祭奠。”这是连她都算计在内了,这个薛七喜,到底在下一盘什么样的棋?可只要她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选择知道事实真相的。若他矢口否认,念云自然就要对他多存一份戒心了,偏偏他又这般坦荡。她不是没派人查过他的案底,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念云叹一口气,“你下去罢。”牛昭训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做太子身边一个能排到七八位之后的昭训,对于她来说并不满足。无论是王良娣还是太子的长子李淳,都是她的敌人。所以她要谋害李淳的嫡子,顺带再把长子也扯进去可是再好不过了。同时借了蕙娘的手,让李淳身边的女人斗个你死我活,连带着李淳都焦头烂额,对她可是一点坏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