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乔若是一味地把心思落在他身上,对她自己怕是毫无益处。杜秋轻叹一声,敛了玩笑之意,坐到郑乔乔身边,认真地看向她,“乔乔,不是我说你,你若真心把我当成姐姐,便听我一句劝,郭驸马怕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攀附的。”郑乔乔像是没听到一样,仍旧专注地做着手中的针线。杜秋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又道:“郭驸马同娘娘的感情,咱们一路上也都见着了,他心里怕是最看重娘娘的心意了。依我看,娘娘怕是不会让你嫁到升平府上去。”郑乔乔仍旧不说话,嘴唇却咬得更紧了,捏着针的手指也因为太过用力,骨节有些发白。杜秋将手放到郑乔乔肩上,“乔乔,我听说郭驸马家宅中一向十分简单,至二十岁大婚之前,身边都无一个通房侍妾。及至后来这许多年,也不过是收了一个妾,置为外室,始终也未接回升平府。这等洁身自好的好男子,怕是也不会看上你我这般身子已经不干不净的人……”郑乔乔轻轻推开她的手,眼睛仍旧没有离开手中的绣品,“姐姐,你若是不愿意帮我,我也不会强求,但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杜秋见她十分固执,坐得远了些,又道:“郭驸马家中,他母亲是公主,他又尚了公主,乔乔,你的身份地位,便是想办法进了升平府的大门,恐怕这日子也不会好过……”郑乔乔的眼圈忽然红了,含了一圈晶莹的泪珠儿,却强忍着不叫眼泪掉下来,过了好半天方才道:“只许姐姐你想飞上枝头,竟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到含元殿去跳舞,就不许我有些指望么?若不是娘娘宽容,只把你发配到尚服局去做最低等的女史,你今日还指不定沦落到何等地步,可你后悔这一搏么?”杜秋一时怔住了,她没想到郑乔乔是这样看她的。诚然,她心中是仰慕陛下,可那都是贵妃娘娘的旨意,她亦不敢轻易告诉别人,就连郑乔乔她都没有说。旁人都以为如此,郑乔乔竟也不明白……她张口想解释,郑乔乔却忽然抬眼看向她,眼里的一点倔强和怨怒如芒刺一般刺痛了她:“从在镇海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嘴上说着会帮我,可心里,却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我爬得比你高。杜秋,你好自私!”杜秋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相互扶持了两年的好姐妹,她怎么也想不到,郑乔乔竟说出这等刺心的话来!罢了,她又如何解释得?她一直以为她和郑乔乔是同乡,经历又相似,所以来了大明宫,也是该相互照应相互提点的。可如今,郑乔乔并不需要,也只是她白白自作多情了。她苦笑一声,站起来去收拾自己的东西,“我如今也不是蓬莱殿的人了,明日便搬去尚服局那边,乔乔,你好自为之。”如意算盘落空蓬莱殿里的贵妃娘娘仍旧在大殿里煮她的阳羡茶,室内三个赤铜炭盆正熊熊燃烧着,跳跃的火光映着那烹茶的红泥小火炉,屋里温暖如春,满室茶香袅袅。炭盆和茶炉皆如旧,茴香却觉得同从前不一样。她跟着陛下和贵妃娘娘进大明宫已经一年半了,怕也只有这几日,贵妃娘娘脸上融融的笑意是真实的,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茴香知道,那都是因为陛下。虽然从前陛下和娘娘也一直相敬如宾,可这一两年以来,好似总缺了些什么。直到这些时日,娘娘和陛下才真正敞开心扉,如过去的许多年里一样,煮酒烹茶,磨墨挥毫,让茴香想起“神仙眷侣”几个字。茴香笑着替她拨了拨茶炉里的炭火,道:“明日驸马要进宫来,见娘娘如今的样子,必也是欢喜的。”念云笑着将煮好的茶分出来,道:“我如今什么样子?”茴香道:“便和当初娘娘才生下遂王的时候一般。”念云嘴角轻轻上扬,轻轻笑了。一转眼,宥儿都这么大了,时光真是不等人。说到郭鏦,茴香便想起一事,有些迟疑地向念云道:“娘娘,奴婢这些日子来一直盯着郑乔乔,那丫头好似对驸马有些……”念云的目光始终盯着杯中的茶叶起起落落,看了一会,才徐徐道:“你以为,我早间是为何要在大殿里提起三哥哥要进宫的事?”可不是,她一说茴香才想起来,早间娘娘在大殿里吩咐她去挑一套明儿见驸马的衣裳。娘娘一向谨慎,但凡有关陛下和她以及郭家的事,事无大小,必定只有身边的四大宫人才能听见。便是随口一句,也绝无可能透露什么消息出来。“娘娘的意思是……”念云将茶水饮尽,杯子搁在桌上,抬起头来,“明儿且叫人跟着她,瞧瞧她要做什么罢。本宫总觉得那丫头眼神阴恻恻的,不招人喜欢,比杜秋差远了。不过是看在她路上也舍身救过本宫,也就厚待她几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