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施针罢。”梁御医当即取出一副银针,身后的药童帮着拿烧酒浸泡,念云等人都退出寝殿外去等着。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药童果然出来道:“娘娘,陛下醒了。”念云快步走进去,见李淳虽然睁开了眼,眉毛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好似十分不舒服。她走到榻前,微微弯下身子,“陛下……”李淳看了她一眼,又把脸调转向窗子,“什么时辰了?”念云看了看滴漏,握住锦被下他滚烫的手,“是寅时末了。”李淳一听便要挣扎着起身,可哪里起得来,只觉得浑身无力,整个人好似虚脱了一般。念云连忙按住他:“陛下,梁御医说要卧床歇息,不可出去吹风,不可劳累,陛下今日……还是不要去早朝了……”李淳苦笑,本想说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可身体实在没说谎,他连坐起来都费劲,还怎么去听那些老臣啰啰嗦嗦的?他注意到念云身上的朝服,轻叹一声,“传朕口谕,暂时先令贵妃和太子监国罢。”念云特地要梁御医施针使他暂时醒来,目的正是请这么一道口谕,她知道,陛下对恒儿这个尚不够成熟的太子还不太放心,要紧的事还得她先把关才是。折腾了一早上,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念云便留下玉竹重楼两个照料李淳,又想了一想,问道:“太和公主起身了么?”玉竹道:“已经起了,在大殿里呢。”念云道:“叫太和一起去紫宸殿罢。”淮西叛乱众臣已经候在了紫宸殿里,太子李恒也已经接到贵妃的消息,等在了紫宸殿外。念云穿着贵妃的镶明黄色边织金正装朝服,带着太子、太和公主和六福款款拾阶而上,走进紫宸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贵妃走到群臣面前,回身缓缓地扫视了一圈,这目光似刀锋一般,凛冽,凉薄,威严,使得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马上有小太监在龙椅旁边加了一张座位给太子,贵妃的座位则设在了龙椅后面,还加了一道竹帘格开。这时六福上前一步,将拂尘一甩,大声宣道:“陛下口谕——朕龙体欠安,暂令贵妃和太子共同监国理政,授处决国事之权,钦此——”大殿里的骚动顿时安分下来,众人跪拜高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念云满意地在竹帘后坐下,太和公主便站在了她身后。待贵妃和太子坐定,六福又高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底下有几个老臣面面相觑了一番,似乎预言又止。念云道:“众臣可有要紧事要奏?卿等放心,若有本宫决定不了的事,自会禀报与陛下决断,太子也在此,但说无妨,莫要耽误了事。”宰相武元衡迟疑了许久,才双手捧着一份信函上前启奏道:“启禀太子殿下,启禀贵妃娘娘,今早接到六百里加急密函,淮西节度使吴元济……吴元济……”六福从他手里接过信函,递与李恒,李恒便问了一句:“吴元济如何?”“吴元济……反了!”他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话,李恒去接信函的手顿时抖了一抖,亏得六福机灵,连忙伸手托住,这才没掉到地上。念云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扯起嘴角微微冷笑,上一次她亲自去平了一回叛乱,这才几年,江淮一带又一个反了的,可见长江下游当真是个宝地啊!李恒有些颤抖地展开信函阅过,有些惊慌失措地往帘子后头瞟去,见贵妃仍旧十分镇定地坐着,这才稍微定了定神,将信函仍旧交给六福,六福便转到竹帘后头去拿给贵妃看。念云知晓前段日子淮西节度使吴少阳因病去世,其子吴元济秘不发丧,伪造吴少阳的奏表,请求朝廷以吴元济为留后。但陛下已经得到了吴少阳去世的密报,知晓了吴元济的狼子野心,因此押下了奏表,没有准奏。所以这吴元济此时是按捺不住了?念云不慌不忙地展开信函看了一遍,原来是吴元济遣兵焚了舞阳、叶县、两座城,又攻掠了鲁山、襄城、阳翟三城。念云不徐不疾地问道:“送信的人可有其他的话带来,叛贼有多少人马?”众臣原本听见吴元济反了一事,都有些胆战心惊,毕竟大唐经历过数次连皇帝都仓皇逃出长安城的战事,虽然这位陛下是个凌厉果决的性子,但有些老臣还是感到惴惴不安。贵妃娘娘的声音如此镇定,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使得许多人悬着的心都慢慢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