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从来都不乏思乡的哀怨女人,妃嫔自是一生再不能回乡看一眼的,便是宫人,也难得有一次放归的机会。诗是好诗,李白的意境一向飘逸。可这样冷的天,大晚上的在这湖边看梅花,也不怕冻着。李淳抬手示意抬肩舆的小太监放下来,缓缓向前踱了几步,出言相问道:“是谁在那儿?”那女孩子似是一惊,仓皇地转过身来,待看清了是他,急急忙忙地过来行礼,可情急之下却不小心踩到了曳地的长披风,身子顿时就往前扑过去。李淳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出于身体的本能反应,赶紧上前两步,牢牢地把她接在了怀里。“陛下……”她有些慌乱,似乎想要挣扎着起身,可越是着急就越发站不稳,几乎把李淳的披风都扯落。李淳只好扶着她站住,可她双脚刚挨着地,身子一歪又倒在了他怀里:“妾……妾的脚好像扭到了……”李淳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想了半天,又仔细看了看怀中的人,才认出是先前在含水殿侍过一次寝的那个宝林。李淳无奈,叹一口气,一弯腰把她打横抱上了自己的步辇:“罢了,朕也是要去后宫,送你回去罢。”这一夜王宝林终于得了太监传话叫她侍寝,欣喜异常地仔细沐浴更了衣,特地穿上了刚进宫时贵妃赏下来的上好衣裙,寻出藏了许久都没舍得用的螺子黛,仔仔细细地对着镜子化了个格外精致的妆。那十二对大红宫灯都已经挂到她檐下来了,她预备着等皇上来了一起用晚膳,便叫膳房先等着。可一直枯坐到天黑,也没见陛下的步辇过来,反倒是那掌灯的两个小太监又来了,爬到梯子上把那十二对宫灯给取了下来。王霖琅顿时就慌了,扯住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衣裳,急急问道:“陛下来了么,这灯笼不是要一直挂到明儿早上的么?”那小太监知道她是新来的宝林,虽然尚未承宠,可谁知道往后呢,因此也不敢得罪,退后一步恭恭敬敬道:“回主子,今儿不必等了,陛下去了含水殿刘宝林那儿,已经歇下了。”王霖琅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不,你们骗我,陛下不是都已经翻了我的牌子么,怎会又去含水殿?”小太监低着头回道:“这……宝林勿恼,这陛下自己半路改变主意了,谁又左右得了呢!”王霖琅仍旧不信,又差了两个小宫女去打听了一回,这回不仅得知了陛下是宿在了含水殿,而且,还是亲自抱着刘宝林进的含水殿!让陛下亲自抱着回宫,这是多大的恩宠啊,怎么就落到了刘清清那个小狐媚子身上!这王霖琅银牙咬碎,回屋狠狠地摔了一对儿钧窑的御制花瓶,恨得牙痒痒,在心里把刘清清的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待膳房的人又来问她要不要摆膳的时候,她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怒气冲冲地把传话的宫女给骂回去了。这一晚上她哪里还睡得着,原本就一直觉得自己哪一点都不比刘清清差,如今被这么摆了一道,更是忿忿不平,躺在榻上冥思苦想,到底要怎么把皇帝陛下的宠爱从那刘清清手里夺过来。想来想去,自己最大的倚仗无非是个太上皇后,可太上皇后又远在兴庆宫里,怕也说不上几句话,眼前唯一能讨好的,只有一个贵妃娘娘。这些日子来贵妃娘娘待她们不错,但赏下的东西并无厚薄,想来是因为不知道最后哪一个会真正得宠。如她这般年老色衰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定是会去同宠妃交好的。她自认是这几个新人里头比较拔尖的,若陛下能多看她几眼,她也不是没有信心笼住陛下的心的。若是提前去结交贵妃娘娘,提出与贵妃娘娘联手,让贵妃娘娘帮她说上几句话……想来想去,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王霖琅索性不睡了,也没叫外头守夜的宫女,自寻了火折子点一盏灯,往柜子最底下掏了半天,方才掏出一个描花的白瓷小圆盒子来。小盒子打开,顿时芳香四溢,连寝殿里的熏香都被掩住了。王霖琅陶醉地再闻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盒子盖住,拿一块帕子包了,放在了枕头底下。可莫要小瞧了这个小盒子,这是她们王家秘制的养颜膏,凭他什么皱纹啊疤痕啊,一瓶下去都能消个干干净净,真正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这一小瓶养颜膏可是用了不少的珍稀药材,她若不是进宫,怕是一辈子也用不到这样的好东西!贵妃娘娘那儿宝物甚多,旁的不稀罕,可哪有女人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她打定了主意,到了次日问安,王霖琅来得格外的早,趁着她们都还没有来,她要同贵妃娘娘先说几句要紧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