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这话,该说的还是要说,该问的也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念云放下茶盏,道:“三哥哥,你不要瞒着我,你同郑乔乔……到底是怎么回事?”郭鏦有几分尴尬,念云见他不好说,索性连绿萝茴香都打发下去了,郭鏦这才把那日的事大致同她说了一遍。待他说完了,念云问道:“三哥哥,可你同郑乔乔,到底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想过要怎么办么?”郭鏦苦笑道:“怎么办?能怎么办,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于男女之事上早就看淡了,有畅儿和楚儿已经足够,况且,那郑氏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郭家的家训,一向不许儿孙们妻妾成群搅得家宅不宁。从子仪公开始,家中妻妾最多两三位,那等爱玩心计、满肚花花肠子的女子是不许进门的。念云轻叹一声,“三哥哥,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郑乔乔的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郭鏦一时怔住,原本他还诧异怎么念云忽然问起他这件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茬的。过了片刻,他坚决地摇了摇头,“本就是不该有的孩子,我不会认他,不如趁早处理掉。”念云握着茶盏的手凝滞了片刻,“三哥哥,可这也许是你唯一的子嗣……”郭鏦看向她,“不,对我而言,早年或者还有些盼望,到现在,早已无所谓了。我说过,我便只当宥儿和婉婉都是我的孩子一般了。”念云走到他面前,“不不,三哥哥,这不一样,我的孩子是陛下的孩子,是皇子和公主,待我们百年之后,到底不能替你承继香火……”郭鏦笑笑,“有什么不一样的,若单只是为了香火,大哥膝下有好几个孩子,我便过继一个来,有何不可?”可大哥到底是大哥,他和他们两个其实是同父异母,这怎么一样?到底三哥哥还是嫌弃郑乔乔机关算尽,怕闹得家宅不宁,怕委屈了畅儿和楚儿。念云沉默了片刻,道:“三哥哥若是实在不喜欢郑乔乔,也等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到底是你唯一的亲骨肉。便是留子去母也好,过继到畅儿膝下也好,莫要委屈了孩子才是。”郭鏦这一次却是十分执拗,将手中的茶盅重重地搁到桌上,“从她肚子里出来,那必是个祸根孽胎,留着何用?一想到他身上有一半流着那卑贱的血液,我宁可断子绝孙!”郭鏦几乎从没在念云面前说过这样的重话,念云一时便僵住了。她原以为,对于男子而言,即使不喜欢一个女人,到底孩子是重要的,可她实在没想到郭鏦这样排斥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种劝说显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念云叹一声,索性不再提这件事。到了傍晚李淳来蓬莱的时候,便觉着这蓬莱殿里的气氛有些异样,院子里仿佛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李淳有些诧异,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念云的屋子,“念云,可是你不舒服,如何弄得满院子药味?”但进来了他又觉得好似不对,念云一向谨慎,她自己喝的药必定只会在大殿里,由自己身边的四大宫人亲眼看着煎。可他进来以后,反而觉得药味淡了,可见并不是在大殿里煎的药。念云见他进来,站起来去迎,“陛下……”李淳连忙拉住她,见她峨眉轻蹙,便将她拉到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这是怎么了?”念云在他怀里靠了片刻,好似终于积蓄了些力气,方才挣扎出来,退后两步,跪倒在他面前,“陛下,念云有罪。”李淳急忙拉她起来,扶她坐在榻边,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念云,你同朕,何须如此?但凡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便是。”念云迟疑了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陛下,念云御下无方,三哥哥行差踏错,请陛下责罚!”李淳有些惊疑,念云便把郭鏦同郑乔乔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又把自己留了郑乔乔在蓬莱殿的偏殿里养胎、郭鏦却不愿意认孩子的事也说了。李淳道:“朕还以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一个宫女么,就你那些嫁妆钱还有外头开铺子攒下的家私,难道连一个孕妇或者一个孩子都养活不起么?”“这……”念云诧异地抬起头,“陛下的意思是……”李淳轻嗤一声,宠溺地伸手去刮念云的鼻尖,“还能有什么意思,郭三如今气儿不顺,不认便不认罢。你且养着便是,待大些了,再送去给畅儿,怕她巴不得成日里捧在手心里呢。”念云还有些疑虑,“这……总归不是畅儿亲生的……”李淳笑一笑,“宁儿也不是你生的,却是你带的头一个孩子,不是比宥儿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