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咬了咬嘴唇,忽然道:“陛下,倘若是有人故意要害妾的儿子,陛下当如何?”李淳眸中顿时凝聚起黑沉沉的光芒,看了一眼宁儿仍旧青得吓人的脸色,好一会儿才道:“你看着处置便是。”自蕙娘没了以后,几个孩子都是顺顺当当地长了这么大。如今刚一纳了新人,就出了这种事,他能一点疑心都没有么!况且,他可不是头一次见到太液池,这么冷的天气,湖面的冰起码有一两尺厚,往年这个时候都经常有宫女太监们在湖面上打陀螺和冰嬉,怎么偏生这两个孩子就能把冰面给踩裂?念云迟疑了片刻,问道:“陛下可信妾么?”李淳的手在袖底握成拳,好一会儿才道:“为何不信,宁儿和宥儿,也是朕的儿子!”门外六福探头探脑地瞧了好几次,念云看见,问:“六福,有事?”六福只得闪身走进来:“回娘娘,吏部尚书那里还在等着陛下……”念云轻轻握了握李淳的手:“这里有妾在,陛下去忙罢。”李淳又在两个孩子脸上看了几眼,终于点点头,跟着六福走了。这边玉竹轻轻开门进来,“娘娘,王宝林醒了。”念云微微颔首,接过小宫女手里的姜汤,亲自端到了隔壁去。王霖琅这时刚刚睁开眼睛,见贵妃进来,连忙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念云连忙腾出一只手来按住她:“妹妹好生躺着。陛下方才也来瞧过妹妹了,见妹妹睡着才不曾打搅。”待她把姜汤放到桌上,这才亲手扶她微微起身靠着榻沿,又帮她在背后垫了个软枕,端了姜汤来要喂她喝。王霖琅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姜汤:“娘娘折煞霖琅了,霖琅自己来就好。”念云没有坚持,在她的榻边坐下:“妹妹不必这般客气,宁儿的命是妹妹救下的,待他好些了,我叫他亲自去向妹妹谢恩。”她连“本宫”都不用了,直接自称了“我”。王霖琅连忙推辞:“这哪里成?只要两位殿下无事,便是要霖琅舍了自己的命,也是应该的……”贵妃一笑:“如何不成!按说,你也算是他们的庶母,又对他们有救命之恩,受他们的礼也是应该的。你且安心在蓬莱殿养着,等你好些了,我就去向陛下请旨,给你升为五品才人。”王霖琅大喜过望,五品才人虽然不算多高,可在六个新人里头可算是头一份的荣宠,纪氏跟着陛下十余年,还生了邓王也不过就是个五品才人!她脸上却不敢有喜色,生生压住心里的喜悦,急忙道:“使不得!”贵妃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去掩她的口,“妹妹可是嫌弃五品才人太低了么?且不急,待妹妹往后生下了皇子,不说三夫人之位,至少封个昭仪是不打紧的!”见王霖琅还要推辞,贵妃索性换了话题,“这姜汤都要冷了,妹妹快喝了罢,莫要着了凉,回头册封又要延了。”王霖琅嘴上虽然是推辞,可心里哪里不想赶紧把那五品才人的宝册拿到手?于是在嘴边试了试温度,就一仰头把那一碗姜汤都喝了下去。谁动了本宫的儿子夜里宁儿果然开始发起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地叫了几声“阿娘”,叫得念云心都碎成了片,亲手拿棉布袋子装了干净的雪,捂在他额头和脖子上替他降温。梁御医的汤药已经灌了两副下去,虽然吐出来了一些,但好歹是喝了一半下去。李淳今儿也没去别的妃嫔处,可是念云体恤他要早起上朝,只让他守了一会儿,便打发他先去睡了,只自己和梁御医两个在旁看着,绿萝和茴香两个说什么也不肯去休息,便由着她们一起守在了暖阁里头。一袋子的雪都慢慢化作了水,茴香便拿去重新换了干的棉布袋装了新雪进来。念云仍旧亲手替他来回捂着,宁儿忽然动了一下,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念云听他声音嘶哑,连忙从桌上倒了一小盅温水,扶起他的头,缓缓喂他喝下。喝了水,声音便没有先前那般嘶哑了,念云听出他断断续续说的是“……不能让人欺负了阿娘……”念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抱着他,颤声道:“你放心,阿娘也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滚烫的眼泪落在宁儿脸上,少年竟像是感知了一般,缓缓地睁开了眼。阿娘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抱过他了?似乎从他开始请了先生读书习字开始,阿娘就不许他赖在她怀里撒娇了。虽然隔着厚厚的衣裳,可阿娘身上的淡香依然和年幼时的记忆无二致,阿娘的怀抱温馨而安稳。待真正清醒过来了些,看见念云脸上的泪水,用力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替她拭泪,可又没有力气,手在半空中落下来,转个方向抱住了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