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除了递消息来的长老,就只有顾君衣、楚照流和陆汀雪知道……还有褚问。楚照流哑了一瞬,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初听到楚家的人来告诉他,他父母的魂灯灭了,他们来找两件衣服做衣冠冢一般,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他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二师兄,你觉得,师尊确实是如堕仙所言,被他夺剑杀死了吗?”顾君衣果断摇头:“不。”“我也觉得。”楚照流道,“而且我们这次钓来的堕仙,与我想象中的不同。”“……你的意思是?”“我们重伤的这个,恐怕只是堕仙的一个分身。”楚照流回味起与堕仙对峙时感受到的不对劲,拧眉道,“一个活了上万年、老谋深算的人,会如此狂妄自大地陷入我们的算计?不像。”顾君衣头疼道:“你对堕仙的了解比我要深,我相信你的推断,只是,如此的话,真正的堕仙会藏在哪儿?”实力又该有多恐怖?“这我就不知道了。”楚照流耸耸肩,“不过他如此煞费苦心地给谢酩下心魔引,又给我施加了恶咒,或许是算到了什么命数呢。”而且这次他们全员带伤,就没谁是完好无损、维持着巅峰实力的,等修养好了,就算对上堕仙的本体,也未必不可一战。就算他是仙人,他们也得诛仙。此时夜色已暗,离海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面,云舟漂泊在一望无际的汪洋之上,底下的海面静如镜面,孤月高悬。楚照流靠在船舷上,眯了眯眼,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栏杆,心里挣扎了会儿,还是低声开了口:“我有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顾君衣望过来,心里隐约有了预感:“大师兄不在,说罢。”楚照流舔了下干燥的唇角:“我怀疑,堕仙与师尊有关联。”的确足够大逆不道。这话若是在褚问面前说出来,饶是褚问好脾气,又对楚照流视若亲弟弟,也会发好大一通脾气。顾君衣敛了嘴角笑意:“阿雪已经自行锁了五感避嫌,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小师弟,说说吧。”楚照流两只手掰扯着手里的扇子,慢慢道:“二师兄,我先问你,师尊的本名、出身、具体年岁,你知道吗?”顾君衣:“……”不知道。别说他们了,恐怕褚问也不知道。世人只知扶月仙尊散修出身,于几千年前只身一人建立扶月宗,但对仙尊的前尘往事,却无几人知晓——乍一眼这也不算多稀奇,毕竟现今活上几千岁的修士,已寥寥无几,与扶月同时代的修士,大多已经坐化,对扶月仙尊的曾经一无所知也很正常。但他们连扶月仙尊的本名也不知道。一个人的过往,只要存在过,就不该一点痕迹也无。“其次,在将大师兄带回扶月宗前,师尊常年四处云游,此后便时时闭关。”楚照流闭了闭眼,他的神色再冷静不过,但一字一句清晰地剖析时,仍不可避免地感受到心底丝丝弥漫的痛楚。他和谢酩说过,怀疑堕仙就在他们身边。而锥心的是,除了师尊,还会有谁那么了解他们每一个人?海底那次被妖族伏击,扶月仙尊救场之时,谢酩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仙尊来得很及时准确”。谢酩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师尊了?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且我觉得,即使师尊不敌堕仙,仓促之间,堕仙也不可能轻易斩杀师尊。”楚照流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不靠谱的推测,毕竟什么证据也没有。”他苦笑了声,心中的负罪感与内疚愈深:“若师尊真的已经……我还这么怀疑师尊,那我当真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顾君衣摇头道:“你这么一说,岂不显得我更欺师灭祖?”楚照流又胡乱扯了扯扇子:“师兄,我有同你说过我当初为何会来扶月宗吗?”顾君衣道:“没有。”“是我爹娘告诉我的,天下除了神药谷,还有一处容身之处,就是扶月宗。”他闲闲散散地往后一靠,思绪纷纷。当年他在神药谷养好伤后,留下封信就不告而别,自己一个人从江陵走到了烟霞。他也不是赶路,游山玩水似的慢慢溜达,路过了不少人间百态,因结丹之后大起,却又因灵脉之痛大落的心态逐渐平和下来,走了不知多久,才到了扶月山。那时他隐隐悟了道,小小年纪就有着常人一生也不会有的起起伏伏,反而就此对世事看得通透洒脱了许多,不再怨天尤人。而扶月仙尊也如他父母所言,并未纠结于他的天资是否受损,收下了他,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