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辞楼笑了,笑容厌倦又?轻蔑,“你以?为世家与皇权的斗争,是千秋子归来后才开始么?我们?之间的斗争,从未有片刻停歇。”
作为千秋子的徒弟,付长盈从来不笨,只是初来乍到,没这么快进?入状态。听到越辞楼的话?,很?快反应过来,“那最有可能之人是谁?”
越辞楼看了对方?一眼,眼神比较复杂,里面包含的意义太多,敏锐如付长盈,都没能弄明白,但也只有一眼,越辞楼很?快给他讲起京城的势力。
“冯陈郑卫,冯家是太傅本家……”
现在没有任何信息,推断不出来什么,只能等沈不随再传来消息,或者崔商有动作,越浮玉没有听两人的话?,她只是皱着眉沉思。
药……
她总觉得哪里古怪,却又?猜不出来。
*
这份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没有继续下去的原因,是郑沈弦又?来找她了。
对于时不时出现在家门口的舅舅,越浮玉已经彻底麻木,她连衣服都没换,随手拿件外?衫,披头散发出门,简直想给对方?跪下,“舅,亲舅,您又?想怎样??明天就出榜了,真没必要?再去寺庙祈福了。”而?且,那符也不管用啊。
郑沈弦睨她一眼,那眼神很?难形容,总之越浮玉想揍人,他道?,“今天不去祈福,去看榜。”
用毛巾擦过脸,越浮玉总算清醒点了,她挑眉,“你终于肯去找父皇了。”
会试的成绩早就出来,杏榜也写好,东西?全在礼部。当然理论上,他们?不允许接触此事,但申帝一定看过名单,他们?可以?不走礼部的路线,而?是让申帝偷偷透露一点消息。
当着皇帝的面办坏事,应该就不算欺君了吧。
正好有些日子没进?宫,越浮玉已经想好怎么和父皇撒娇,还要?从私库里顺出几件宝贝,她做好一切准备,唯一没想到,郑沈弦的脑回路是真的不一样?。
他皱眉,“事情只要?发生,哪怕做得再隐蔽,也会被人发现。如此行?事,对姜兄仕途不好,必被言官攻讦。”
越浮玉微怔,她知道?舅舅很?在乎这个新朋友,甚至愿意破例去求佛,但她没想到,身为不愿动脑的武官,舅舅会想这么多。
而?这种?面面俱到的保护,让她熟悉又?动容,越浮玉轻了声音,仿佛怕惊扰记忆中那道?影子,“那你看什么榜?”
郑沈弦:“明日肯定人多,提前去占位置,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排名。”
……真有人会为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么?
越浮玉有些猜测,但没有深想,就想她也没有多想,自?己为什么愿意和郑沈弦一起等。
长安左门,烈日高悬。
尽管打着扇,纤细指尖还是透出一层薄汗,越浮玉躲在阴凉下,与面无表情的郑沈弦四目相对,“舅舅,咱们?来的是不是早了点?”
很?多人都会提前等榜,富贵人家派小厮来,穷苦人家也会找一二朋友,可提前整整一天就来排队的人,还真是没有。
越浮玉盯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第十?次思索,好好的公主府不呆,她为什么跑到这?
守门的护卫自?然认识郑将军与永照公主,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盯着,但目光时不时就要?扫过来一次。
顶着很?多人古怪的目光,郑沈弦也只是摇头,“不早。”
越浮玉虽说答应和舅舅一起来,却没想过真在这里等一天,她只是想陪郑沈弦一会儿,因为她忽然意识到,等待是一件很?温柔很?快乐的事情。
她过去一直太急了,急着剿匪、急着寻人、急着忙碌,现在回首,才发现连告别也是急匆匆的。
回京以?后,她终于有机会慢下来,于是越浮玉拎起裙子,走到郑沈弦身边,火红的裙摆像荒原之上的一朵花,她勾唇,“好,本宫陪舅舅一起等。”
太阳西?移又?东升,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越浮玉仿佛也被这种?期待感染。
她没有站在最前面,毕竟她又?不用看榜,平白占一个位置,她只是远远落在人群后面。
第二天天亮的那一刻,手持杏榜的官员出现。金色的皇榜张开,位于榜首的三个字瞬间露出来,凭郑沈弦的视力,其实第一眼就能看到,但他还是确认了三四次,然后扬起笑转身。
拥挤人流中,郑沈弦逆行?离开,越浮玉眼尖地看见远处刚来的姜非楠,郑沈弦自?然也看见她,他大?步向对方?走去,走着走着甚至跑起来,流星一般飞奔到姜非楠身边,很?用力地拥抱住对方?。
长安门前到处都是拥抱或者哭笑的人群,两人并不突兀,朝阳从道?路的尽头升起,为这场盛大?的欢喜洒上一片金色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