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落魄,赵昱依旧后背挺得笔直,优哉游哉盘腿席地而坐,气定神闲,就好像还身处在他的正清殿。
沈夷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屋外唯一的光亮,赵昱抬头与他对望,片刻后轻声一笑,自然而然的招呼:
“平昭来了?快些坐下。”
他面上不慌不忙,仍然维持着优雅的姿态,无奈轻叹:
“可惜……我这里再没有好茶能招待你了。”
赵昱神情从容淡然,言辞间的亲昵雀跃与多年前别无二致,一时竟叫沈夷光错觉时光倒流。
好像今日他不是来为叛贼送行,而是在一个初冬静谧的午后,赴一场旧友的茶约。
沈夷光默默坐下,将手中托盘放好,沉声说:“我不是来同你叙旧的。”
赵昱不疾不徐看了他一眼,垂首轻笑:“看来……你的确是一点都不想看到我。”
“真无情啊……”
他半真半假的抱怨,然而沈夷光并不接他的话,正色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赵昱挑眉:“是赵岑让你来杀我?”
沈夷光没有回答。
见状,赵昱轻蔑冷笑:“怎么,那小子连亲自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
“果真是个胆小无能的废物。”
看他死到临头还是那么嚣张,沈夷光拧眉斥道:“若你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
“不敬又如何?”赵昱眼神泛着冷意,“一刀捅死我吗?”
沈夷光下意识握紧腰间长剑,但终究没有真的拔出来。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平复情绪,缓缓地说:“你不必故意拿话激怒我。”
“我奉殿下之命,特意前来送你一程。”他说着点了点托盘里的几样东西,语气算得上客气:“殿下赐你白绫、鸩酒和匕首——你从中选其一自尽。”
赵昱低头,目光在那三样东西上一一划过,不屑地一甩衣袖,将整个托盘掀翻,里面的东西滚落出去,装有鸩酒的酒壶也应声破碎。
他神情阴郁,满眼愤恨:“我偏不就死!”
“赵岑以为他从今往后就可以安心坐在那个位子上,高枕无忧了!?”
沈夷光看着满地狼藉,并不因为赵昱的所为而生气,好言相劝:“你别无选择。”
“若你识相点自然最好。”
“否则,你总不会想让我明日叫几个人强行掰开你的嘴,把毒酒灌进去。”
沈夷光深知赵昱那过分要强的性子,如果他配合点,至少还能落个体面。一旦抗旨不从,恐怕连最后的尊严也保不住。
赵昱也是想到了这点,脸上神情略微变化。
“我真不明白……”他咬牙切齿,盯着沈夷光的眼神仿若要吃人:“你多年好友,难道就为了一个赵岑,就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