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朱弘懿以为自己都记不清了。
可现在回想,却发现往事还历历在目。
隆裕太子出事时,他还小,妹妹还不记事,他们跟着父王母妃一起去宫中赴宴。
宴席进行到一半,隆裕太子忽然发狂,状若疯癫,嘴里说着胡话,提剑乱砍乱杀。
离隆裕太子最近的父王,被一剑刺穿,当场丧命。
太祖皇帝亲自阻拦,隆裕太子居然连亲生父亲都不认识了,竟然又刺伤了太祖皇帝。
再后来,场面就变得非常混乱了,他和妹妹被母妃紧紧护在身下,一起躲在了桌子下面,才侥幸躲过一劫。
这场宫变却还没完,隆裕太子被强行押送回了东宫,脑子还不清醒,竟然趁守卫不备,一把火烧了东宫。
他的妻妾儿女,连同他自己,通通葬身火海,整个东宫尽数烧为灰烬。
隆裕太子的自焚,让太祖皇帝深受打击,加上本就上了年纪,又受了伤,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多久就卧床不起了。
母妃带着他们刚料理完父王的后事,太祖皇帝就薨逝了。
新皇登基前一晚,母妃抱着他痛哭流涕,摸着他的脸,让他发誓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一定要继承太祖皇帝的遗志。
却没跟他说任何有关父王的话,就悬梁自尽了。
父死母丧后,他和妹妹被接到了宫里,由新皇亲自抚养。
他在宫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讨好新皇,因为他发现他要是学不会讨好新皇,他和妹妹就可能活不下去,宫里想要他们死的人太多了。
讨好的久了,顺从的久了,他甚至都不用动脑子,就能顺着皇上的心思,说出一连串他想听的话来。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听到皇上感叹天灾频频民不聊生,赈灾的粮草难以筹措时,他想也没想,脱口就说了一通只要众臣齐心竭力,就能共渡难关的话来。
皇上果然很爱听,还很高兴,夸了他几句。
他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闲聊,哪知第二天晚上,他才知道,原本应该送往西北军中的粮草,被皇上抽调去赈灾了。
而皇上跟朝臣们说起这件事时,却说是他的提议。
他怎么可能会提出这么荒唐的建议,西北军中有多缺粮草,他比谁都清楚。
他的亲妹夫可是西北军的主帅,现在正在前线浴血奋战呢!
可皇上已经把粮草抽调走了,他又能怎么办?
就算他明知道皇上是打算牺牲西北军,打算牺牲他的亲妹夫,也要先稳住南方的局势,避免内乱,他也毫无办法。
他只是个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空头郡王,就连这个郡王的封号,还是因为他的亲妹妹被皇上用来和顾家联姻换来的。
更何况皇上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深意,太子是这一仗明面上的统帅,他妹夫若是出事,太子就能顺理成章接管西北军了。
收回军权,皇上就可以彻底安枕无忧了。
只可惜,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太子意外受伤,在回京途中直接死了。
那一刻,朱弘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开始笼络人心,开始精心运作,在苦熬了十几年后,他终于熬死了皇上,登上了皇位。
他以为,自己终将拨开云雾见光明,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前路漫漫无穷尽。
不坐上这个位子,就不知道想坐稳这个位子有多难。
为了顾全大局,为了朝堂安稳,他牺牲的太多了。
连阿晏,也同他生出了罅隙。
朱弘懿看着跪在下面的胡秀儿,忽然没了骂她的心思,他抬了抬手,有些索然无味道:
“你,退下吧。”
胡秀儿很是惊讶,这就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