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弥漫娇靥。昏黄的灯光像蒙了一层薄纱,细看之下竟分不清她的表情。不像是明天要举办婚礼的新娘。与虞清雨联姻的那位港城谢家掌权者,名门清贵公子,行事沉稳有魄力,年纪轻轻早已立于名利场顶端,却不沾浮华,清冷克制。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与虞清雨站在一起的场面。相配,也不般配。“真要结婚?”冯黛黛问。“明天都要结了,你现在才问这个不觉得晚吗?”虞清雨唇角浅浅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后悔?”冯黛黛停了几秒,又问。虞清雨视线落下去,定在楼下大堂中心,她的父亲虞逢泽的笑容上。他一向庄重严肃的面上,沾着掩不住的喜气。不知哪来的盘结关系,让他居然和港城顶级豪门谢家结成了亲家。她不由嗤笑一声,双眸浅浅阖下去,杯中红酒的醇香漾在鼻尖,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后,是她温糯偏甜的音色:“我们这种家庭又有几个真正圆满幸福的。”“所以,哪有什么后不后悔。”虞清雨转过脸,抿过一口红酒,轻轻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懒懒扬笑,“不过是,在各种后悔之间选一个相对不后悔罢了。”至少,和谢家这位,不需要她来扶贫。冯黛黛闻言不由皱眉,摇了摇头,颇不认可她的观点:“嘉驰陈家那位,和他的太太,不也如胶似漆吗?”虞清雨只是笑,莹润指间扣紧细长的杯脚,透亮的玻璃压紧柔软指腹中,声线里带了几分嗤音:“不一样,人家是青梅竹马。”“那你和宋执锐不也是青梅竹马。”空气忽然安静了。楼下嘈杂的谈笑声仿佛都在后退,弥漫而上的白噪音嗡嗡作响。虞清雨听不清其他,只有她的呼吸,声声渐重。卷翘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几下,如蝶翼一般精致又脆弱,一闪而过的一点无措后,还是那副高不可攀的骄矜之色。冯黛黛捂了捂嘴,眼底闪过一丝懊悔:“抱歉,我说错话了。”透明的玻璃杯壁上印上点点指痕,虞清雨只是淡淡垂眸,应了一声:“……嗯。”白皙的细指托腮,似是一点若有若无的叹息。“没关系。只是……这个人名好像在我的世界里,很久没有出现了。”从宋家破产,颐园佳景那栋别墅被拍卖,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宋执锐。青梅竹马十数年,在分崩离析的那一刻,虞清雨才发现自己好似一点都不了解他。如若没有那些社交平台上偶尔的信息,一个人想要消失,想要毫无踪迹,其实很容易。虞清雨没有特意去找,也没有刻意联络。就好像他们很平静地在漫长岁月中分开了。像许多发小玩伴一样。走散在人生岔路。“你和宋执锐还有联系吗?”冯黛黛忽然问。“不太算有。”酒意醺然,虞清雨面颊染上几多红霞,声线也有些发飘,“偶尔节日也有个问候吧。”但也仅限于问候了。冯黛黛似乎是在犹豫,手中的红酒杯晃得越来越快,几分焦躁不安:“其实,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咬了下红唇,冯黛黛还是选择开口:“你想……”却被虞清雨打断。她大概知道冯黛黛想要说些什么。
“不知道应不应该,那大概就是不应该的。”她仰头喝尽最后的红酒,醇香中后知后觉品出一点涩。“黛黛,别说了。”“我只是怕你有遗憾。”冯黛黛一脸不知所措,踟蹰许久:“宋执锐的地址我发给你了。”“清雨,你自己想。”虞清雨懒得去想,也不想去想。宴会散场,空荡的大厅转眼间只剩忙碌的服务生,还有坐在沙发上醒酒的虞逢泽。他正掩着额头,时不时睇来一个眼神,紧盯着百无聊赖摆弄着自己长裙的虞清雨。“这么大的喜事,也换不来你一个笑脸?”和颜悦色的表情收起,只剩冷肃。手上动作一停,虞清雨杏眼微挑,眼尾处那枚胭脂色泪痣,在微凉的视线中落下了浅浅魅色。“男主角都不赏脸出场,我有什么好笑的。”细指托着粉腮,隐隐几分不耐,说话也格外不客气,“难不成我还得唱个独角戏,让他们都看看我的笑话?”这桩婚事,她本就不喜,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外的露面配合是他们默契的共识。他们的婚前宴会,男主角谢柏彦面都没露,打的是谁的脸。虞清雨只是懒得去计较。毕竟她们也只是联姻。虞逢泽当然知道这些,但他还是劝道:“柏彦是公事繁忙,你要谅解。”“清雨,嫁人之后不能再那么任性了,我们虞家的女儿就算嫁出去了也要当体贴的贤内助。”这些话她听了太多,也懒得反驳了。至于“贤内助”,虞清雨轻笑一声。明明是微笑的一张俏脸,说出口的话却满是冷意:“我一直很谅解的,大不了婚礼也就你跟我出场就可以了。”“新娘和新娘父亲,也够撑起一场婚礼了吧。”眼眸一眯,“反正我们虞家的面子也不重要,只需要体贴谢家就够了。”虞逢泽眼底冷光聚起:“你这孩子!”这是他惯常发怒的前兆,虞清雨再了解不过,但她只当没看到,继续添油加醋。“哦,也有可能是他们港城就是这种习俗吧,婚前宴会男方不需要出场的吧。没关系,这不重要。要不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婚礼也不出席的习俗?”她低头转动着手腕上的蝴蝶手环,轻轻挑弄着手环上纤薄的蝶翼。锦缎似的黑发垂落在皓白颈侧,露出清透白皙的侧脸,面上是咄咄逼人的明艳。“虞清雨!”“好了好了。”刚刚处理完宴会后续归来的苏倪,站在沙发后,轻轻揉捏着虞逢泽的额角,连忙安抚着他的情绪。她望向还欲继续火上浇油的虞清雨,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虞清雨到底还是没说了,视线垂在桌上剩了半瓶的红酒上,吐了口气,瞳仁间的烦躁渐渐转浓。父女俩的焦灼的气氛被手机铃声打断,虞逢泽瞥了眼手机屏幕,眉眼慢慢松弛,意味深长地又扫了眼虞清雨。“柏彦,你快到了啊。”虞逢泽声音故意放大,又瞥她一眼,“哎呀,没事,不急不急,我都理解的,当然是公事重要。”“哦哦,要来了啊,那柏彦你注意安全。”明晃晃的眼神落在她脸上,虞清雨眼皮都没掀起,只当没看到。放下电话,虞逢泽明显有底气多了,在沙发上坐直,絮絮叨叨:“你看,柏彦是有心的,刚下飞机就往这边赶了。”人逢喜事,虞逢泽也不免多喝几杯,这会儿酒意上头,说话也跟着含糊。虞清雨的耐心已经告急,尤其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