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心中一动。她向四周打望,不远处的马行街上,已能看到门面商铺乒乒乓乓地,准备开市了。如果,赁下一间两层的铺面做早肆,更如果,咖啡豆儿真的能找到,自己将北宋星巴克开起来,让这些没有睡够、上朝很需要打起精神的官员们每人喝杯咖啡提神姚欢默默但坚定地做着白日梦,在夜色里抿嘴笑了笑,挎上沈馥之的胳膊,往禁卒把守的城门走去。姚欢今日,裹着锦纹的靛蓝包冠,穿着曾府送的那件熏了婴香的紫色褙子,搭一条秋香色六幅裙,虽然打扮仍是有些老气、符合她的孀妇身份,但从头到脚的衣料子,质地很是过关了。昨日睡前收拾包袱时,沈馥之道:“选妃,要穿得别人看不出奢气。办事,要穿得别人看不出穷相。我们小门小户的商肆人家,进宫干活儿,更须衣着光鲜些,一来莫教宫里头的人看轻了去,二来,庶民身上没有丧气样儿,天子家里头才开心,这好比是夸他们治世有方、国泰民安。”姚欢知道,姨母不是势利之徒,无非看透人心而已。不过,就算姨母不作主,她也要穿上曾家送的这件褙子,因为曾纬。数月来,即使机缘巧合有了容身之所,有了谋生之策,有了数次化险为夷的运气,姚欢这个穿越者仍觉得自己,只是一位胆子还算比较大、对未来也有些规划的外客而已。直到月上柳梢头的夜里,曾纬在车中对她说了那些话,她才御厨—开水萝卜晨曦微现,东华门的宫墙下,也已排了长队。送炭的,送菜的,各种应征做长短工的杂役,须由禁军卫士一一验看身份后,才能放入宫去。沈馥之就像那些送子科考的家长一般,携着姚欢正要排进队伍中去,宫门方向却跑来个青衣小内侍,正是那日领了姚欢进宫领赏的马蕴。“沈二嫂留步,姚娘子快些随我直接进去罢,向太后吩咐了太官署的人,在东华门内候着你呐。”北宋元丰改制后,御厨隶属于光禄寺,下设太官署、珍馐局、物料库、奶酪院、御膳素厨等。太官署的管事内侍,郝随,从马蕴处接到姚欢,领着她沿东华门下的墙根,走了不到半里路,便来到宫里东廊的御膳所。“姚娘子,此处乃是为前朝、后苑和大内二府等处供膳的地方。”郝随年过三旬,虽是个太监,却身量如梧,下颌一层密密的胡子,即使在禁军中,有这般模子和面貌的,也不多见。他开口说话时,亦是中气淳厚,浑无雌音。姚欢方才甫一见他的样貌,心里一个激灵,暗道,这不会是童贯吧?因史料记载的童贯,也……很不娘娘腔。不过,童贯是领兵监军李宪的养子,应该素来征战边关的,并非宫中管御厨出身。待听郝随自报姓名,果然并不是历史上那个后来成为“汴京六贼”之一的权宦童贯,姚欢仍觉得名字好熟悉。郝随,郝随……肯定是个青史留名的人物。留的是善名还是恶名?姚欢正翻检记忆,忽闻身后有人急急地唤“郝先生,郝先生”一个小黄门,跑到郝随跟前作了大揖:“给郝先生道喜,郝先生昨日送去刘婕妤那里的江清月近人,刘婕妤都进下了。婕妤今日特命小的来问问先生,那江清月近人,怎生做的,好教小厨房也学了。”郝随殷殷道:“刘婕妤害喜,没了胃口,这可是宫里头等紧要的大事。刘婕妤素来爱吃烧羊肉焖萝卜,偏偏此番闻了羊肉味便要呕,萝卜却能吃下。只是,萝卜白煮,那是宫外头的酸腐文人崇尚的素食,想想都没味道,还须有荤汤去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