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荧的语气愤恨急切,他说到情绪激动处,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手部的力量,将宣琼的手握得通红。
宣琼只觉得长荧一定很痛,心里的痛化作身体上的痛,他该有多么痛苦才会硬生生将自己的情绪一分为二,一定是最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才会如此做吧?
不,他甚至连意识都没有,就那般自我欺骗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自他毫无意识起将悲愤硬生生割裂开,直至将来某日融合之后造就更大的崩溃欲绝。
“长荧,你听我说。”宣琼双手握住他的手,“不要信命。”
“我从来不信!”长荧想要挣脱宣琼的手,烛台倾倒,烛光倏然灭掉,对方却再也没有松开。
长荧急促地喘息,手和身体都在颤抖。
“我……我不认可鲲神的道……”长荧声音颤抖,不住摇头,“你曾说鲲神将我教的很好,甚至想要见见他。但是我已经不认可鲲神的道了,或者说我曾经认可过。”
长荧崩溃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又狠狠抓上了自己的头发。
“他们死了,谁人都不如我淡定,都不如鲲神冷漠。鲲神曾一次又一次抽走我的愤怒与哀伤,但是今天他们全都回来了。”
无数次,在盈漪院落之外,暴雨落下,鲲神抱着他,抱着无法呼吸的他,将恐惧与愤怒抽离封印在他的人欲上。在春秋溺亡那日,鲲神搂着他,抽走了他心中的强烈的不舍与悲伤,封印在他的人欲上。
无数次,鲲神不在身边了,他记住那样的感觉,主动抽离,主动释怀,主动地接受欺骗与自我欺骗。
是的,人欲,所有的情绪都被一分为二,存在人欲之中,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鲲神,都在一直重复这件事。
他认可过,相信过,但是面对桃源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情况下,他开始怀疑,开始犹豫,开始审视自己是否真的学会了鲲神所说的一切。
但是没有。
“我可能不是你的知己。”
长荧抽气,最终对宣琼说。
宣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不管你如何想,不管你觉得道在何处,无论你觉得万物是你还是你不是万物,我认你做我知己不单只是因为往日你同我说过的东西与我思想相合,还有你这个人本身。”宣琼严肃道,“长荧,你懂我所言我知你所想,就够了,知己是你我之间的事。至于认可不认可,至于是否觉得被欺骗,那就和你和我都毫无关系了。”
“如果怀疑不解,那便去求索探寻,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猜。更不要去猜玄而又玄的东西,虚无的事物不值得去探寻,他们本就真假一体,你认为他便是,你不认为他便不是。”宣琼拉下他的另外一只手,“你今日才说过,让我记住你的行动里永远有我的存在,那么就不要擅自剥离我的存在。”
“可你总是说话不算话,无论是桃源之中还是桃源之外,你都食言多少回了……”长荧摇头,觉得颇为不公平,“五年前你就说要我相信你,你要相信我,可无论怎样最终你还是不信我,为什么。”
“我在改了,真的!我真的在改了!我立心魔誓!”宣琼举起右手比作对天发誓之状。
“你少说好听的话。”长荧握住他即将立誓言的手,“如果你想天天被天道劈,那你就立吧。”
宣琼:“多少对我有点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