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多么意外,以贾环现在人微言轻的地位,说谁好谁坏屁用都没有,说萧景好,必然遭皇帝猜忌和逆反心理。
所以贾环用迂回法,说:“从私人感情上来说,臣当然希望淳王能继承大位,因为他肚量比较大,四年前臣的老师落了榜,臣一时糊涂怀疑他搞了鬼,把他骂了一通,事后他即没报复也没去臣家里告状。伺候如此大度宽宏的主子,底下人的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只是今天皇上垂问,臣不敢以私情废国事,必要摒弃偏见对两位皇子做个公平的评价。”
“你只管说罢,朕不会怪罪你。”皇帝催促,很好奇他所谓的公正评价是什么。
“裕王的好处是聪明能干,读书也好,可以不依靠别人而独立完成一件事。淳王在自身才干方面要差一些,所以他用借力的方法弥补这弱点,就是他能用人,知道听别人的忠言,能从他人的谏言中选中一条最有利的法子。
总之,两位殿下各有长处。”
这番御前应对贾环答得极高明,表面上他非常公正忠心,先夸萧晨聪明能干会来事,反而说萧景在才干上不如兄弟。可是正因为萧景自身才干欠缺,所以他不得不用别人的才干来弥补自身不足,大肚能容,用心识人用人。
做为一个皇帝,最好的素质并不是自身多能干,因为他再能干也治不了这么大的国家。而在于会不会用人,历代明君无不是善于用人。
如果皇帝还没老糊涂,应该能看到这一层。
果然皇帝听了,用手抚着胡子沉思起来,的确,他对萧晨比较偏心,不仅是因为萧晨母妃位份较高,更重要的是萧晨聪明能干,议起国事来头头是道,比萧景强不少。
今天听贾环一说,皇帝才意识到,萧景虽然不如兄弟能干,也是有长处的,而这长处正是做为一个皇帝最好的素质,不但能用人,而且能容人,将来新旧更替时不致于掀起大的政潮。而且他对兄弟也有手足之情,被萧晨算计了,也没见他有什么报复举动,仍然对兄弟友爱照顾,将来得了大位,想必不会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
萧晨和他比起来,在容人的肚量上就有些不如了,仗着自己聪明能干,根本听不进别人的好意见。再能干的皇帝也离不开大臣的辅佐,萧晨在用人上是差了些,而且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容不得,如果不是老皇帝还硬朗,只怕要上演玄武门惨案了。
贾环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把皇帝偏了的心眼扳正了一分,只知皇帝已经听进去了。接下来的,还得看萧景的表现。
皇帝对贾环的奏对很满意,说:“按常例,状元是第一天子门生,可以向皇帝提个要求,你想提什么要求吗?”
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不抓住,一辈子都没机会了,贾环赶紧跪下来,叩首说:“谢皇上隆恩,请皇上赦免臣父的罪过。”
“这也是情理之事,只是,你父亲有什么罪呢?”
“臣家世泽五代,富贵百年,难免有不肖子弟为非做歹,臣父不能约束管教,此大罪也。国法重如山,臣不敢为犯法子弟求情。”贾环又做痛哭零涕状,“臣祖母年迈,家中姐妹和兄长宝玉,侄儿贾兰都是纯善无辜之人,将来若是合家获罪,还请皇上赦免无罪之人。”
皇帝微微点头,贾府的烂事他早有耳闻,对这些烂到根子里的勋贵之家他心里是极其看不惯的,因为想把这帮混蛋留给新帝立威,所以没有下手收拾。现在状元为其家求情,也是一片孝心,只可惜这么个人竟然生在那种脏地方。
贾环退下后,皇帝对身边的心腹太监夏秉忠说:“你看他这人怎么样?”
“万岁爷心中早有成算,何用奴才多嘴。”夏秉忠也是成了精的太监头子,哪里看不出皇帝已经有了要栽培贾环的念头。
当时皇帝明明知道舞弊案是捕风捉影的事,而且已经打算放过双方当事人,却不下旨释放他,仍把他关在诏狱,是想考验他的心志。后来又命翰林院给他压了许多枯燥劳累的编书活,也是想磨炼他,同时考察他的为人。
知道了皇帝的意思,夏秉忠自然要顺着皇帝的心意。说:“小贾大人是个好苗子,大难临头不乱方寸,大喜降临又能保持谦虚冷静,对上司交待的差事任劳任怨,且不说学问,只这分素质就可做栋梁之材了。只可惜太年轻了,这样的人,不怕打压,就怕捧杀,过早重用他是拔苗助长。”
皇帝觉得他说到自己自己心里去了。不觉点头同意:“你说的对,他年少得志,朕怕他骄傲自满,也怕别人因嫉妒毁了他。现在用他早了些,还是再将他打磨一番的好。”
贾环退出宫后直接回家。皇帝召见的事早就传到贾府,又把贾家上下人等吓得惴惴不安。贾环安慰老太太一番:“没什么事,只是考察一下学问,皇上很和气,还请我吃饭,又赏了东西呢。”
说着把皇帝赐的珍贵文具拿来给家长看。
“那叫赐膳,怎么说话呢。”贾政板着脸斥责,心里却无比羡慕,贾家世代簪缨,除了两位打江山的国公爷,还没有一个人能得皇帝请吃饭,怎么不让人羡慕死。
贾母欢喜之余,又惋惜这荣耀没落在衔玉而生的宝玉头上。如果是宝玉得了皇帝的青眼,那才是全家之福呢。
贾母无比慈爱的看向贾环,问道:“明天是休息日吧?你不是要在园子里请你的同年?”
贾环被她的慈爱目光看得受宠若惊,忙回道:“是,我打算先请几位翰林院的庶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