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台上已经排好一排排桌椅,这就是他们完成鱼跃龙门最后一跃的地方。
奉题官和内阁官员经中左门入殿,将皇帝亲自出的题目列于殿内黄案上。所有贡士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按会试名次排好班次站好,单数者列东,双数者列西,然后作乐鸣鞭,鸿胪寺乐师奏起丹陛大乐,雄浑厚重的黄钟大吕,编钟铜磬之声,更增添了神圣之感。
乐声中,皇帝御殿升座。两位皇子跟随其后。
众贡士在礼赞官带领下行三跪九叩礼,一边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贡士们大多是经过漫长艰苦的学子生涯,经过一层层惨无人道的考试,终于站到了科举考试的最高峰,有了给皇帝磕头的机会,无不激动万分。
高踞宝座上的皇帝缓缓开口,威严的声音响彻在高大的殿堂。
“这次的丁酉科会试,共选出三百六十名贡士,本是选拔人才的大典,可是有御史参奏有人考场舞弊。”
瞬时,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一颗心高高地吊起来。
弊案了结殿试展才
在所有人忐忑不安中,皇帝的声音继续回响在殿堂。
“……御史有风闻奏事之责,但是仅仅凭会元年纪小没有名气就断定会元作弊实在有些牵强,而且家里人下注参赌只是凑个热闹玩玩罢了,也难以做为证据。所以,朕命大学士骆养性,户部侍郎李琰,詹事府左中允乔世宁,全部回本衙当差,此事不必再提。”
皇帝话音刚落,萧景松了一大口气,考官没事了,自然考生也没事。
萧晨气得咬牙,再看胡有恒如老僧入定,好象对皇帝的意见早有预料,完全没有反应。
其实胡有恒看骆养性进宫就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想把这事捅大,他自然不可能跟皇帝对着干。
皇帝继续说:“但是,科举考试是国家抡才大典,绝对轻忽不得,绝不允许有任何作弊行为。所以,这次殿试阅卷方式要改一改……”
皇帝故意停顿一下,看着下面的人都紧张地听他发话,接着说:“以前殿试卷不弥封,不誊录,当天交卷阅卷。这次为保公平,也为了让各位贡士一表清白,此次殿试卷改为弥封誊录,和乡试会试一样,至于阅卷还是采用‘转桌’法。朕亲自指定八名阅卷官,弥封、誊录、对读由礼部抽调人手负责,朕亲点锦衣卫做监视官。”
旨意一下,有人喜有人忧。忧的人就是那些事先巴结过大官,期望能得到好名次的考生,这次殿试采用弥封誊录,糊住考生信息,又叫书吏把考卷抄一遍,任何手脚也不能做。
这时,锦衣卫官员把贾环带到,跪在阶下。
皇帝说:“这次会试的风波,也是因你年纪小却高中会元,难以令人心服引起,如今朕给你一次为自己证明清白的机会,准你参加殿试,若是你没有真才实学,别怪国法无情。”
此话一出,贾环真的是感激涕零,跪伏于地,道:“皇上天恩浩荡,给臣机会施展才学,臣万死不能报答皇上隆恩。”
萧景也喜出望外,赶紧低下头掩饰喜意。
皇帝讲完后回宫休息,内阁第一宰相胡有恒上前来一通没营养的领导讲话,再宣布考场纪律,考试场次,交卷时间。然后开封试题,考试开始。
监考的全是大学士尚书级别的高官,还有礼部鸿胪寺等一众官员做后勤协调工作,阵容顶级豪华,一身身的玉带蟒袍令考生紧张又眼晕。
经过层层宏伟的宫门,庄严的音乐和隆重的仪式,尤其是得见皇帝龙颜,考生们无不紧张兴奋,有的身体弱的还昏厥过去。
只是殿试不为黜落考生之用,只为排名,考的最烂也是个同进士出身,外放做个州县也是无比风光油水多多。考的好的可以进翰林院,就有可能做到部堂级高官,有拜相的希望了。
所以考生们只是紧张兴奋,心里压力并不大,都是面带憧憬和希望。待看到发下的试题才傻了眼。
考题是时务策一道,要求考生们对目前国家日益严峻的形势拿出个治理方案来。
考生们发了愁,这个国家表面上歌舞升平,其实都是官方粉饰太平,除了真的头脑僵成石头的书呆子,但凡有点判断力的考生们都能看出来。可是这国家百病缠身,不但问题多多,而且许多问题属于历史积累问题,解决起来极为棘手,让他们这些只读圣贤书,不问窗外事的读书人拿治理方案,能想些什么好法子来,有的人连国家多少省份,哪些穷哪些富也不知道呢。
有考生置疑:“往年殿试不是考策论吗?怎么这次考时务了?”
骆大学士说了一句:“有意见的可以不考。”
果然姜是老的辣,只一句话就把有疑议的考生吓的鸟悄不吭声,连眼神都不敢有怨意。赶紧磨墨铺纸,准备开动。
这个题不是一般的难,先别说许多考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就是部分关心国家大事的考生也很难站在一种高屋建瓴的高度拿出可行的好法子,太新奇的恐有荒谬之意,会遭考官反感。最好是把那历史上或是前朝有成效的改革法子套到本朝用用,再套些现成的圣人之语,反正圣人的话是不会错的,历史上用过的不能算悖论。
贾环照例在动笔之前先磨墨构思,感受到一双担忧的目光,贾环抬起头来朝萧景站的位置给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萧晨的眼光却是冰冷如刀子刺过来,贾环毫不在意,继续构思。
很早以前他就在徐文璧的指导下考察民情关心国事,从来没有放弃对国计民生的考察,后来经过将近半年的冲刺,更加深入研究国家时事,心里也有点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