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兄,是你吗?”紫云观观主没有来,骊英带十余位紫云观弟子赴宴。行至百花亭,隔着淡淡寒雾,望见亭中人。那人模样没大变,侧颜依然俊美,个头好像高了些,身形更挺拔。春夜里的落魄酒鬼,变成了气质高华的仙人。鹅黄罗裙的少女向亭中奔来。她身后紫云观弟子欲伸手阻拦,迟了一步,只好由她去。都知道她年纪不大,却与观主同辈分,伴在棋鬼身边,无拘无束,自由惯了。少女笑颜如花,身姿轻盈,裙摆风中飞扬,似乳燕投林。令众千渠弟子眼前一亮。“又一个。”纪辰挑眉眨眼,孟河泽怼了他一剑鞘。宋潜机起身,端正道:“骊道友好。”“还真是你,差点认不出你了!”骊英眨眨眼,“你喊我什么?你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叫我骊师妹,称道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认识我?”宋潜机有些尴尬。这小姑娘见过自己耍酒疯的样子,好像还被吓哭了。他温和道:“自是认识,骊师妹。”骊英喜道:“真没想到你会来,你能不能再写一首诗送给我?”她竟想一出是一出,取出打棋谱的簪花小笔和手札,立刻要宋潜机写字。“又作诗?”宋潜机汗颜:“我不会。”他没有舞文弄墨的爱好,最多写出格律不严、韵脚错乱的打油诗。不等对方开口,他先转移话题:“棋鬼先生可好?”骊英笑容微僵,点头又摇头:“好也不好。”登闻大会结束后,师父好似了却心愿,心情舒畅,笑口常开。身体却一日日地衰弱下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紫云观内也不是一块铁板,许多从前没有的问题接踵而至,骊英不得不面对。身心疲惫时,她取出“种土豆”三个字看看,总忍俊不禁。纸页已经泛黄,磨出毛边,她依然珍惜地带在身上,小心地翻看。每看一次就想:“轰动天下的英雄帖,本来是写给我的。最后三字只留给我一个人,他们谁也不知道,谁也猜不出!”念及此,她忽对宋潜机传音:“你跟我同路进殿赴宴吧。你坐我旁边,华微宗见了,便会猜测你和我师父还有联系,不敢在宴席上为难你。”宋潜机觉得她天真可爱,却道:“多谢骊师妹,不必了。”骊英还要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一声娇喝响起:“宋仙官!”一只白虎踱出晨雾。它几乎一人高,除去额上花纹如火焰,全身无一根杂毛。红瞳如血,神异威严。紫衣女子跃下虎背,鬓边娇艳的琼玉花一颤,悠悠飘落两三瓣。宋潜机微怔,走出亭外招呼:“丰道友好。”丰紫衣没有与大衍宗弟子同行。她喜好玩乐,趁着陈红烛订婚大典各派相聚,昨夜约了七八位交好的女修通宵打牌,今早才一起赴宴。骊英看到了“大衍宗公主”,丰紫衣也看见了“紫云观小姑奶奶”。两人行过礼,气氛有些微妙。宋潜机觉得自己今天不该进这亭子,名字都不吉利。但这事怪谁呢?要怪就怪子夜文殊。昨天有什么大事,今早日记写得这么慢。“不是吧。”纪辰笑容枯萎,欲哭无泪地扒拉孟河泽肩膀:“又一个?!讲道理吗?我还一个都没有!”孟河泽铁面无私地扔他下去。“宋仙官,登闻大会一别,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突破。”丰紫衣爽快道,“我养的母食铁兽产崽了,回头送一只到你千渠郡,你养大了就能当坐骑,算是贺礼!”她的白虎在她身旁静卧,像只懒洋洋的大猫。“仙子的好意,心领了。”宋潜机道,“只是食铁兽金贵,我养不活。”宋院的猫都是蔺飞鸢喂,他自己还靠卫平吃饭。食铁兽那样贵重的灵兽,还是留给精通御兽的修士吧。纪辰忍不住好奇:“我曾听闻食铁兽乃上古异种,既食铁也食竹,作战凶恶勇猛,可是真的?”“当然是真!”丰紫衣笑道,“纪公子果然博学,不愧是编修。”纪辰愈发激动:“而且食铁兽毛色黑白相间,很是特殊……”宋潜机轻咳一声:“真黑白相间的来了。”众人回头,只见青崖二十余人昂首挺胸,大袖飘飘,从另一条山道走来。为首者子夜文殊气势内敛,穿黑衣、佩黑刀,肤色苍白。“倒是应景。”骊英噗嗤一笑。丰紫衣一愣,随即大笑。她身后众女修掩嘴笑成一团。青崖众人未走近时,先听见黄莺出谷般的笑声、又间起伏错落的轻笑,如珠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