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也发现萧知古有些不对劲,好在这日大早,开封府的马车适时到了,苏颂邀请萧知古上车坐定,见他渐渐有些涕泪交流之状,关切道:“萧观察莫不是感染了风寒?可感到周身打冷颤?”萧知古摇头:“身上暖热如常,况且目下时节,吹的都是和煦的东南风,又是一路南来,怎会感染寒症呢?无妨无妨,苏公莫虑,歇得一阵便好。”萧知古闭目养神了大半日,申时初,大队人马终于抵达开封城。萧知古虽算得辽人中的亲宋派,却是环甲膜穿刺辽国使团,负责护卫萧知古的两名武官,已迅速拨开众人,抢上车去,将自己的上官扶了出来。他们用契丹语连连发问,萧知古却脸色痛苦,只大口喘着气,无暇应答。须臾,他开始用右手捂住自己的颈项,不停转动脑袋。姚欢挤到车前:“苏公,萧观察是呛着了吗?”苏颂饶是经历颇丰,此刻亦是愕然:“他是喝了几口水,但过得好一刻,才有此模样。”辽人中又有两个翻身下马,奔过来,乃萧知古的亲从。姚欢忽地想起一件事,忙问那两人:“你们的主人,他有哮喘吗?”所幸亲从中,一个是汉人,不必通译,直接能回话,但他又急又懵地问姚欢:“什么哮喘?”姚欢一愣,看来后世的名称不通用,她抓瞎地试着解释:“就是,就是,气道有疾,时常胸闷气喘,咳嗽,特别是到了有许多沙尘,或者花……粉的地方。”她说到此处,猛然抬头,恰缝阵阵春风拂面而来,泡桐花夹着团团柳絮,四面飞舞。苏颂闻言,忽地意识到什么。他是个通家,元佑年间还作为宰执之臣,参与过御医们对于官家赵煦心疾的诊疗,对于医方药理颇有造诣,脑海中更储存了不少医书对于病症的定名。他即刻向那汉人亲从道:“就是咳逆之症,又叫喘鸣。”苏颂话音刚落,众人就见已然无法说话的萧知古,勉力扬起左手手掌,冲苏颂竖了一下大拇指,作出肯定的回应。萧知古的汉人亲从,也反应过来,一叠声道:“主公每到夏秋之交,不可去麦田。药,吾等此行备了汤药,现下我就去煎。”哪里还来得及。不知是否因为从未接触过南朝植物的花粉,萧知古这哮喘发作得当真来势汹汹,几句话的功夫,他的嘴角都哆嗦起来。“赶紧抬萧观察进去,莫再沾了这漫天的花粉!”苏颂急道,又喝斥着驿长,“官驿不备郎中么?”驿长目瞪口呆。他今日忙得脚不沾地,早早带领属下把个驿站打扮得花团锦簇,备好晚间的宴席,只等宋辽使团到后,去隔壁请开封知府林希过来陪宴。他哪里想到会出这样的幺蛾子。“卑职,卑职这就去请郎中。”他发足就要往街上走,苏颂身边的姚欢却一把拽住他:“开封府的衙门里,可有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