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安寧的摩罗突然被分割成两半,一脉是旧族,一脉是新贵。
然后金温纯继了督守的位,他这座位不必说,是那些新兴的大家用钱粮和兵甲,把他抬上去的。当他一上位,立刻就旧族势力大换血,短短两年之內,刑罚、诛杀摩罗两万多人,死的大多数都是和旧族势力有关联的。
新权当道,要在摩罗清除异己,谁都提心弔胆地过日子。麻娘作为旧族联络极为重要的一环,也是整夜整夜地辗转反侧。
她也不是没想过出逃,但是以她的身份,能逃去哪儿呢?何不如就呆在摩罗,不站立场,小心翼翼,再趁机和新督守府结权。
说实话,以往多大的事儿,只要她打定了主意,硬着头皮她也觉得是对的。
而如今,唯独这件事上,她心里没底。因为杀得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些老的少的,功多功少的,全被送上了断头台。一想到这,麻娘就觉得心里难安。
於是她马不停蹄地联繫外城人,要把小百合送走。
但一如既往的,这个小姑娘死倔,怎么骂怎么打都不肯上马车,说就要一辈子呆在麻娘娘身边,哪儿也不去。
麻娘吼她说你在我身边就是个死,小百合说死也不怕,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块,麻娘大骂说你有病脑子是不是坏了,小百合也高了音调,回喊着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想要欺负你就得先折断我的九星刺。
那一瞬间,麻娘又落了泪。
回想起来,真的很狼狈,她连自己娘亲故去的时候都忍住没掉眼泪,遇上玄阳子和小百合这么一对父女,她一辈子仅有的几次落泪,都是砸在他们身上的。冤不冤啊。
后来两个人就天天智斗,她把她赶得远远的,想让她永远不要靠近醉春眠,结果每次都是她再屁顛屁顛地跑回来,削尖了脑袋,一个劲儿地想进醉春眠。
一来二去,两个人谁也没得着利,局面就那么僵着,谁也不肯服谁。
人们常说,人在死到临头之前,脑子里想着的,其实都是別人的好,很难想到人家的不好,一开始麻娘总是不信的,她从头到尾这一生,就是被恨浸透了才活下来的。
可现在当萧逸的长剑高高抬起的时候,她脑海里,全是百合花的时候,她就信了。
对她好的娘亲是种百合的,也种下了她;对她好的玄阳子是送百合的,也送来了她;对她好的小百合,她的名字就叫百合,麻娘也就是透过这么一枝百合,原谅了往昔的自己。烦。又哭了。
我一辈子才哭几次啊,都为了你们父女俩,我冤不冤啊。
姣好的阳光泼洒在她脸上,麻娘最终闭上了眼。
冰冷的剑尘迎面而来,如同一道疾风割凌她的脸颊,剑尘还未落下,便已觉得刺骨地痛。
楼上肖兰时大惊失色,手里扬着真气就从扶梯上翻越而下。
在这时,忽然。
「住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猛地砸落在肖兰时身上,一个不注意,哐啷一下掉在人群里,还好人多,没什么人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