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念词的声音停歇了,肖兰时立刻起身,直衝前门奔去。
可就在此时,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回梨花椅。
卫玄序斜开纸,冷冷瞥他一眼。
「听完。」
这卫玄序一副儒雅墨客相,手上的力道怎么会如此之重,他丝毫动弹不得!
肖兰时双手紧握扶手上雕琢的梨花,骨节泛了青。卫玄序的声音轻柔温和,却字字句句都像是训诫烙在他身上。
——那些他与后林来往的事情,连时辰都不曾相差分毫!
念完了,卫玄序把字墨搁在桌子上:「可有哪件事对不上?」
肖兰时冷笑一声:「你把我押到你这就是为了审我通匪?就算你严刑逼供,我半个字都不会承认。」
卫玄序淡淡道:「我没说你通匪。这么着急。」
肖兰时被气笑了:「我着急?你要拿我命了我能不着急。」
卫玄序松了手:「做个交易。」
肖兰时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日日流浪,没想过肖家的綾罗绸缎?」
肖兰时嗤道:「那些和我有什么关係。卫公子不知道吧,我,肖月,私生的。名声臭。」
「你姓肖。元京的肖。」
肖兰时又笑了一声,拿指甲勾着眉毛,吊儿郎当:「多谢卫公子提醒,要不然我还忘了呢。」
卫玄序垂目睥睨着他,两息后,他随手从桌上的纸沓里抽出一张,抖了抖。
上面只写了半行字:「腊月二十八日,肖月为乳母张氏送葬。」
突然,肖兰时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固住。
卫玄序随手将纸张撇在肖兰时身上,淡漠道:「原本只是小病,可因请不起郎中而逐渐变成极重的伤寒。」
说着,卫玄序双手扶着椅肩,对上他的眼睛:「是忘了,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肖兰时一愣,抬头恰好被他如墨的双眼锁住。
那双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倒影出肖兰时他自己瘦削的肩膀。
他小小的身影一团黑,蜷缩在一星破旧不堪的草棚里,无边无际的雪白铺天盖地,头顶上的是漂亮飞扬绒花一般的雪,手边是乌黑僵硬已经面目全非的嬤嬤。
「你想要什么。」
他还望见了三层被褥铺就的软床。吃不完的满汉全席。再也不用东躲西藏的日子。
「你日后就知道了。」
肖兰时的本能告诉自己,太危险了。快逃。可那时他才十五岁,受了太多的饿,望着眼前如金似玉般的俊俏公子,他以为金银珠宝堆砌起来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港湾。他以为那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