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奴和你有缘。得你救下性命,小小一个人才能活到如今。我老糊涂了,时常看不清眼前,原本还打算着舍身家捐座佛寺,把这孩子带出去养着……谁知道这孩子竟然如此地苦命,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佛寺建成那日了。”
老太妃闲聊许久,终于缓缓说出心头挂念的那桩事。
“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是极好的事。可愿意把湛奴领回去养着?“
阮朝汐吃了一惊。
“宫里的小皇孙,如何能被我领回去养?“
“小皇孙是从前的称呼,莫要再提了。”
曹老太妃怜悯地摸了摸湛奴红扑扑的脸颊,浓重冀州口音慨叹说,”太子死前废为庶人,哪还来的小皇孙?这孩子留在宫里,养不大。“
阮朝汐并未立即回答。
短短几句浅白话语背后的含义,仿佛晴天里的天边滚过的惊雷,令她打了个寒战。她倏然意识到了之前被她忽略的幽微之处。
见她毫无反应,曹老太妃叹了声,“是了,你自己还是个十来岁未出阁的小娘子,把个孩子交给你,过于为难你了。罢了,你出宫去罢。若想把湛奴领走,过来我这处便是。若是不想,就当做我未提过这桩事。”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出了殿门。
李奕臣和姜芝在宫外看守马车,今日陪伴入宫的,是乔装改扮的陆适之。
陆适之跟出几步,眼见她神色不对,悄声问了句,“宣慈殿里怎么了?见你神色凝重。”
阮朝汐轻声道,“老太妃托我办件事。事关重大,我并未即刻应下……不知做得对不对。”
“既然是大事,那就回去细想。想明了再办。”
阮朝汐点点头。
走出几步之外,心绪始终不得安宁,又停步回身遥望,宣慈殿的殿门正在缓慢关闭。
厚重的木门已经修缮一新,新刷了清漆,四面包铁,在日光下重新展现出岿然巍峨的景象,之前激战那夜斑斑血迹的景象再不复见。
刚才一闪而过的微弱念头,再度回荡在心头。如果说梵奴当初遇险,因为他这个受宠的幼子阻碍了旁人的路。湛奴呢?
湛奴在宫里养不大,是谁不想他长大?
但眼前容不得她细想。陆适之低声催促她离去。
“霍大兄在外皇城等我们。霍大兄进不来万岁门,刚才托人带话过来,今日才处斩了平卢王,宫里不见得安全,催促我们速速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