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偏了下头。她站在长廊围栏边,细碎的阳光映照下来,头上簪着的牡丹金簪光芒耀眼。
簪尾金光闪过眼底,霍清川的瞳孔细微收缩,视线转向旁边,又露出了痛悔的神色。
“十二娘……唉,阿般,我如何与你说。”霍清川叹息着。
“这个给我。”他抬手点了点卷轴,“我连夜做个新的来,把涂黑的那页补回去。”
阮朝汐抱着不给他。
“霍大兄先说清楚,为何那页会出现在卷轴里。”
霍清川人虽站着不动,表情却显露出激烈的挣扎,最后隐晦地提点了一句。
“既然郎君吩咐下来,把这页添补进名册。其他的人选……你都不必看看了。”
阮朝汐心里一沉,手一松,卷轴被霍清川拿走。他对着涂黑的那页摇摇头,收起夹在腋下。
走出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郑重问了句。
“从前我叫你把过去的乡野过往俱都忘了。你可曾当真全忘了?”
阮朝汐站在细碎秋阳下,直视着对面的蓝袍青年。
霍清川此刻显露出真切关怀,不再是个面目模糊的荀氏家臣,而又是赠她冰花,赠她金簪的霍大兄了。
她吐露了一句实话。“不曾忘。”
“不曾忘就好。”霍清川的神色舒展开来。
“从前是我太过浅薄了。阿般,你不曾忘旧事很好。你需牢牢记住,眼前你有的一切,都是郎君给予的。不管你身上挂哪家的玉佩,不论你称呼“坞主”“郎君”还是“荀三兄”,内里并无不同。总之,莫要忘本。无论郎君吩咐你做什么,切莫忤逆了郎君。”
阮朝汐盯着地上的青石地,不应声。
霍清川着急起来,还要再说,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熟悉的清脆木屐声响。部曲们护卫着荀玄微从前院回来了。
霍清川惦记着涂黑的书卷,匆忙夹着卷轴要避让开,阮朝汐伸手拦下。
“名册我还要用。不必麻烦你换新了。莫担忧,荀三兄不会打开看里面的。”
在霍清川震惊的神色里,她捧着那卷涂黑的名册,光明正大走到庭院里,迎上前去。
“荀三兄。”
“今日怎么心情这么好。”荀玄微在深秋阳光下停步,仔细打量几眼,露出清浅笑意,和她并肩穿过锦鲤池边。“刚才见你和霍清川说话?”
阮朝汐把卷起的名册在他面前晃了晃。
“拦了霍大兄,问他里头写的是真的假的。如果名册录的都是真的,豫州风气清正的门第实在不多。有些家族儿郎怎能浪荡至此。家中尚未娶妻,就携妓子公然登山出游——”
荀玄微轻笑出声,抬手拦住她后面的半截话,“这些话不妥当。女儿家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身侧跟随护卫的燕斩辰听到不对,早躲去了旁边。
阮朝汐便把卷轴背在手后,跟随颀长身影走过梧桐树。“霍大兄也说了差不多的话,绕来绕去,反正不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