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音吾听着陆灏威吓之言,胸口的气息堵在喉间,进不得退不下,只余一双通红的眼睛泛着泪花。她试图求助:“阿父……”
陆义竟然什么话都没有。
一家之主都只能怒目而视,曾为侍婢歌姬的曲氏自是没有资格阻拦。陆行之脸色也不太好,他想不明白为何兄长要这般与父亲说话。几人神色不一,皆是沉默。
看来陆义是管不住这个嫡子的,即便儿子在祠堂前杀人,抑或将陆姩带走,他都未显露出一个父亲该有的决断与威严。
陆音吾顿觉无望,只得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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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陆姩搬到了棠雪院中住下。
她提着灯笼走在玉石铺就的小路上,穿过庄重气派的屋宇,顺着通幽曲径来到百卉含英之处,那里有一座建于湖畔的阁楼,陆灏便在此处。
陆灏居于楼上,隔着纱曼远远便看见那一点星火朝这个方向而来,他放下手中的酒盏,敛了敛漆黑的眸。
卿沉就侯在旁侧,正将手中的一张牛皮图卷起。他说道:“今日之事扰了小侯爷心神,往后我定会看牢些,绝不让他们欺负了翁主。”
“你有你的事要做。”陆灏抬臂拢袖,取过酒杓将盏中添满,凭栏眺望远处,“莫要耽误了。”
“您放心,我已将他们安置在长安近郊,只待渊令一出,便可行事。”
“飞信传于大父,上巳日我若失败,让他不必顾及我,依照计划行事。”
“诺。”
“还有,”陆灏看向卿沉,神色郑重,“关键时刻,保护她。”
卿沉即便心中不忍依然唯命是听,此时他也看到楼下那点星火越来越近,故而将手中之物放置案旁,适时抱拳退下。
***
陆姩在阁楼下与卿沉相遇,后者见礼:“翁主。”
“阿兄休息了吗?”
“还未,翁主上去吧。”
卿沉接过陆姩手中的灯笼,看着陆姩上楼时他突然说道:“翁主,今夜还是莫要说让小侯爷不开心的话。”
陆姩点点头。
阁楼之上是读书安歇兼用之地,里面有千百卷珍贵书籍,裹缎缠金,竖阁归置。卧榻之处布置朴素,薄被凉枕,轻纱罗帷。一切都是将将好。
陆姩看到微风卷起的纱幔之下,那个皎如日星的男子正孤单地饮着酒。
她轻声唤了句:“阿兄。”
陆灏抬眸看了过来,口中辛辣的滋味正在回甘,他浅浅一笑:“嗯。”
陆姩走了过去,于陆灏身侧跪坐。她摸了摸脚下的软榻,随后又环顾四周,看着栏处轻动的纱幔问道:“这里晚上冷吗?”
“不冷。”陆灏答了她的话,又问,“你冷吗?”
“我不冷。”陆姩说话时,陆灏端起酒盏一饮而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于他的唇上,他抿了抿,双唇变得绯红。
陆灏发现她追寻的目光,遂而问:“怎么了?”
“阿兄喝的可是长安盛名的霜林醉?”
“正是。”
“好喝吗?”
陆灏眸中涌动着温热的光芒,他沉声道:“你想尝尝吗?”
陆姩说:“想尝。”
***
陆灏将盏中酒添满,面对陆姩跃跃欲试地期待目光,他突然又一饮而下,说道:“小女娘家的,喝什么酒。”
陆灏倒很少这般戏耍她,陆姩也不气,反倒笑说:“你幼时便不让女娘家喝酒,见伙伴们偷喝,义正词严地要去告诉大人,还记得吗?”
陆姩突然提起幼年时期,陆灏确实有一阵恍惚,因为他想不起来自己幼年时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