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晏泯所约定的这短短三日间,先是皇帝驾崩,又是太子遇害,一连出了这么多翻天覆地之事,于晏泯而言,最好的时机已经到了。此等关头,再不必她与萧牧去寻他,该轮到他急着见萧牧了。“不出门也好,如今外面趁机作乱者不在少数……”一旁的顾听南说道:“你有伤在身,近几日就且安心在家中静养吧。”宁玉也轻声道:“顾娘子说得没错……近来也不宜再入宫,好好养一养伤。”说到养伤,衡玉便问了一句:“平叔今日如何了?”昨日程平伤势颇重,送医及时方才保住一命,昏迷许多,直至夜中才得以转醒。见他平安醒转,一直守在旁边的衡玉才回了院中歇息。“已可进些清淡之物,此前迷迷糊糊地还问‘有没有酒’……今晨祖母和阿兄都亲自去看过了,有下人贴身照看着,你放心便是。”衡玉轻轻点头,重新看向窗外。见她如此,宁玉和顾听南互视一眼,片刻后,离开了内室。在二人的眼神示意下,翠槐也跟了出去。“我怎觉得阿衡有些不大对劲?瞧着也不像是被太子遇害之事给吓着了……”廊下,顾听南压低声音说道。宁玉便向翠槐细致地问了昨日之事的细节。“……出宫时,姑娘在马车中拿到了萧节使留下的一张字条后,便继续赶往了长公主府,还未及见到长公主殿下,便听得坊外有异动,姑娘与郎君遂赶忙赶去查看,交待了婢子去府衙请人前来相援……”翠槐大致说着:“后来婢子回来时,便见姑娘受了伤,太子殿下出了事,萧节使也在场,但从始至终姑娘也不曾与萧节使说过半字。”“那……该不会正是因为萧节使这忽近忽远的态度吧?”宁玉猜测道。“不能吧?”顾听南下意识地道:“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此前是他亲口说要与阿衡决裂的,阿衡一贯拿得起放得下,岂会因着此事这般失魂落魄?”“可……那是萧节使啊。”宁玉低声委婉道:“可不是寻常男子……”顾听南闻言一噎,思索片刻,也不得不承认道:“萧侯那般姿色……倒也的确……叫人不太好放得下。”“颇有姿色”的萧侯,此时刚在定北侯府外下马。而前脚刚回到府中,还未来得及往内院去,便听下属通传:“将军,有一位郎君上门求见,自称姓晏,名锦。”萧牧脚下微顿。“请去书房相见。”定北侯府的外书房后窗外,是一片竹林。春夏交替之季,竹叶青翠郁密,风吹过,发出的沙沙声响,似能抚平一切燥意。晏泯被请进书房时,所见便是一道临窗而立的青年背影。此前那个在心中一闪而过、便被他即刻拂去,全然不敢想下去的荒诞念头,这一刻再次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心头——晏泯耗费了不小的力气再次将那念头暂时驱离,脸上浮现一如往常的笑意,抬手行礼:“萧侯,终于又见面了。”书房的门在他身后被合上,萧牧转过身来:“晏东家终于肯现身了。”“时机已到,自当如约相见。”晏泯笑了笑:“上半日未等到阿衡,便只好来寻萧节使了。此番晏某只身登门拜见,此中诚意之足,日月可鉴,还望萧节使勿要再如此前营洲那次,待晏某先礼后兵才是——”“坐吧。”萧牧未多言,声音里并无平日里待人的疏冷之气。晏泯微一挑眉,眼底笑意更浓了些:“看来萧侯如今总算是想通了。”坐下之际,将笑意敛去,叹道:“若萧侯能早些看清朝廷的真面目,当初在营洲时肯早些答应与晏某合作的话,萧夫人便也不必枉死了……”他言辞间在无声挑动着萧牧心头之痛心底之恨:“如今天下乱局已起,这天下无主,谁人皆可凭本领一争——而萧侯已在局中,既无独善其身的可能,为何不趁机将这天下收入囊中?此后,便再无需将自身与身边之人生死交予他人之手。”萧牧眼底无波,只问:“你既认为天下乱局已起,诸人皆可一争,又为何非要执着于我一人?”“最有力相争者,除了侯爷之外,便多是那些宗室亲王了。”晏泯坦诚地笑了笑:“李家人,我不喜欢。”说话间,他微侧首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晏某别无所求,富贵权势皆无兴趣,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这天下改姓罢了。”他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赞了声“好茶”,闲谈般道:“如此趣事,何不邀小十七一同详谈?说来,她倒还答应过我,今日要说一段旧事与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