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有人!”衡玉惊声道。月见其蓁几人闻声快步走来。衡玉心急如焚地看了眼几名宫娥,匆匆说了句“快寻内侍卫前来帮忙!”,便极快地解下披风,扯下彩云披帛,跳进了荷塘中。“吉娘子!”其蓁面色也是一变:“衡娘子!”“……是个小娘子跳进去了?”马尚书等人也是神色一正:“快去看看!”塘中遍植藕荷,根深须杂,其下便是淤泥。衡玉纵会泅水,却也不好前行,只能一面将那些根须花茎扯开,一面往那抹衣角的所在靠近着。而越是靠近,衡玉心头便越是发沉,她口鼻间全是腥气,而这腥气似乎并不算是水腥气——夜色过浓,如此近距离下她有些分辨不出水的颜色,只觉暗的似乎有些异样……她拼力向前游去,伸手抓向那抹衣角,而后握住了一条手臂。此处不算是深水中央,人被缠缚在荷叶间沉沉浮浮,此时被衡玉这般一拉,露出了一张熟悉但过于安静的脸庞。衡玉心中再无丝毫侥幸:“……萧伯母!”竟果真是萧伯母!见人已没了丝毫意识,衡玉一时顾不得去思索其它,伸手将人揽过,奋力往塘边游去。“这……”“快去帮忙!”马尚书几人见状皆是一惊,连声催促被月见喊过来的侍卫。两名侍卫快步上前,一人蹚进了塘中,帮着衡玉将萧夫人扶了上来,平放在塘边。“速速去请医官!”衣裙发髻既已湿透的衡玉颤声说着,立时上前跪坐下来,将萧夫人的头偏向一侧,顾不得什么礼节仪态,便伸手去掰开萧夫人的嘴,替她清理其内的杂质污泥。清理罢口鼻,察觉到身下之人已无呼吸,衡玉仍旧没有片刻犹豫,拿双手替萧夫人用力地按压心口。她虽不通医理,但读的书比旁人多,去过之处甚多,见过的事物也更广阔,又因自己会泅水,在此方面懂得的应急法子便也比常人更繁杂一些。其蓁上前,看着萧夫人已经青白没有生机的面庞,欲言又止。“果真是萧节使的母亲……”“好端端地怎会落水?”“吉娘子……”路过此处的金六郎君见状上前来,虽惊惧不已,仍是立时蹲身下去问道:“可……可有我能帮得上忙之处?”却见那狼狈不已的少女只顾着一下下用力按压着身下妇人的胸腔,已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少年见状唯有催促身边宫人:“医官来了没有?快去再催!”纵然不提其他,单说若有人今晚在东宫里出了事,便是一桩极大的麻烦。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妇人女眷看清了萧夫人的脸之后惊叫着掩口后退。“医官来了!快些让开!”贾医官提着药箱快步上前,衡玉手下动作未停:“伤在头上,有劳医官快些处理!”贾医官闻言一惊,连忙查看。传话的人只道萧节使的母亲溺水,已无呼吸——他单是听着这句话,便吓得肝胆俱裂了!眼下才知,头上竟还有伤口!“伤在脑后,必然出血颇多啊……”看着那遭水浸泡后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贾医官忙去探了鼻息和脉象,面色渐渐白了下来。“怕是……怕是救不回来了。”贾医官声音微颤,委婉地道。衡玉头也未抬,只道:“请医官先行包扎!”少女下颌紧绷,神色固执没有丝毫动摇。“医官,快些吧!”金少陵也在旁催促。贾医官唯有照做,哪怕这在他看来已经没有意义。“吉娘子,不然换我……或其他宫女来做可好?”看着那面上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汗水的少女面色惨白,足足按压了近一刻钟必然已经力竭,金少陵提议道。衡玉的动作忽然一顿,眼神变幻一瞬却又蓦地压下异色。她像是忽然回神一般,看向面前的少年。而后,视线越过少年,看向其蓁嬷嬷,月见、那些官员、命妇女眷、宫娥内侍。此一刻,她脑中嗡鸣,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只看得到那些人或神色惊惧,或摇头叹息,或口中不知在说着些什么。下一瞬,耳边嗡鸣声尽除,衡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颤颤地垂下眼睛,看着面容青白冰冷的萧夫人,眼中陡然落下大颗眼泪,像是终于接受了事实那般:“……萧伯母,当真救不回来了吗?”贾医官叹了口气:“伤势本就极重,加之又遭溺水,看这面色,少说已有三刻钟了……”衡玉蓦地弯身抱住萧夫人的身体,哭了起来。贾医官见状,收起药箱,叹着气退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