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同你说呢。”吉南弦含笑道:“是那金家六郎。”萧牧握着茶盏的手指倏地一紧。“金家六郎?”衡玉有些意外:“往日里……阿兄与之似乎并无往来,他为何突然邀阿兄吃酒?”“我起初也觉得有些不寻常……”吉南弦吃了口茶,笑着道:“见了面才知,这位金家郎君是寻着了一幅阿翁的旧作,欲托我鉴真伪。且我如今在东宫任事,其为太子妃胞弟,有结识往来之举,倒也在常理之中,只不过……”“只不过什么?”看着眉眼间尽是卖关子之色的兄长,又拿余光扫了眼对侧静听之人,衡玉隐约有些不妥的预感。吉南弦含笑道:“只不过这金家郎君于谈话中屡屡提到我吉家女郎衡玉……倒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衡玉干笑一声:“阿兄怕是多心了。”“若说上回是阿兄凭空揣测,此番却断不可能再是多心了!”吉南弦面上带笑,神色笃定:“阿兄这般年岁了,又不是那傻子瞎子,岂会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衡玉又笑了一声。当真……不是吗?分明都已经坐在他跟前了……“听那金家郎君说,昨日你们在西郊已经见罢了,其言辞间待你多有赞赏,无逾越冒昧之辞,却显然并不寻常。”吉南弦为佐证自己的看法,不忘拉上萧牧:“听闻萧节使昨日也在场,不知可瞧出了什么来?”萧节使于他而言已是交心盟友,且待阿衡百般照料,似同长辈,此等事他问一问对方的意见,当真再合适不过了——萧牧看了一眼衡玉,答:“举止神态间,是有些不寻常。”“……”衡玉费解地看着他。这人今日究竟作甚来了,怎和阿兄联起手来挤兑她?“我便说吧!岂会是我多心!”吉南弦甚是满意盟友的反应,笑着往下说道:“说来这金家郎君从前只是耳闻其美名,今日这般一见,的确可见过人之处颇多,谈吐举止,样貌才气,皆为上乘,更难得的是为人谦逊有礼,无丝毫骄矜浮躁之气。”此番称赞,就差将“正适合与我做妹婿”一行字写在脸上了。听得多了,衡玉已从起初的如芒在背,变作了平静以待。至于是谁坐不住了,她不说。“萧节使昨日既也见过金家郎君,不知待其人是何看法?”吉南弦执着于想拉着萧牧一同为妹妹的亲事出谋划策,相看权衡。“是少见的青年才俊,家世样貌皆无可挑剔。”萧侯爷拿客观的语气评价道:“只是身子骨稍弱了些。”衡玉闻言想到昨日蹴鞠场上的情形、金家郎君与马哲等一干子弟被他欺负得没处说理的狼狈模样,不由得沉默下来。人家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少年郎君,只不过同他相比“稍弱”了些。“这……想来是一心只顾读书,疏于强体之故。”吉南弦笑了笑:“养在书香门第的年轻郎君,总是比不得侯爷常年行军之下磨炼出的强健体魄。”说到此处,吉南弦意识到只将话题放在自家妹妹身上不大合适,多少有些冷落了客人之感,遂笑着道:“说来上一回我与阿衡闲谈时,也曾提及侯爷的终身大事……侯爷年少建功无数,沙场为家,为护江山安稳而耽于己身,如今北地已安,是否也该考虑成家之事了?”“是。”萧牧道:“幸而上天垂怜,而今已得遇心仪之人。”吉南弦没成想随口一言竟引出了这么一句惊人之言:“……萧节使已有心上人?”那边衡玉兀自愣住。“不知是哪家姑娘?是否为京中闺秀?”吉南弦兴致大起,坐直了身子问。“正是。”萧牧看向衡玉。衡玉不由屏息,倏地握住了十指。吉南弦顺着萧牧的视线看去,一时有些不解——萧节使答话便答话,看他妹妹作何?下一刻,便听那位身形如松,面若冷玉的萧节使说道——“我心仪阿衡已久。”四下霎时间静住。吉南弦的神态仿若遭了冰封,凝固得不能再彻底。衡玉也瞪大了眼睛,一时语结。“萧节使……”吉南弦极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光僵硬迟缓地在萧牧和衡玉之间来回:“方才之言……莫非是玩笑话?”萧牧:“景时不敢戏言。”吉南弦:“!”怎还突然自称表字了?!这般伏低做小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假的!当年他同岳父和大舅兄求娶阿瑶时,便是这般模样!“你——阿衡……”吉南弦神情管理近乎失控地看向妹妹:“此事……你,你可知情?!”衡玉硬着头皮勉强笑了笑,点头:“非但知情……亦未能置身其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