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告母亲什么呢?”苗娘子的声音格外平静:“告母亲欺我瞒我,从未曾拿我当人来待吗?不,这些只是不值一提的‘家事’罢了,又哪里能上得了公堂?”苗母死死盯着她:“你知道就好!你的命原本就是我给的!你的一切,自然也都是我的!”听着这些话,苗娘子甚至轻笑了一声。“可如今并非是我要告你啊,兵役之事,非同小可,是否要治母亲的罪,断不是我说了算的。”苗娘子看向为首官差:“大人,是这个道理吧?”“没错,此事关乎甚大,应交由府衙审问彻查到底——来人,将姜氏方氏二人押回衙门对质受审!”“是!”官差上前,很快将欲挣扎的二人牢牢制住。“讨债鬼!你会遭报应的!”苗母被拖下去经过苗娘子之际,仍在恶毒地咒骂着。苗娘子看着她,道:“母亲的报应已经到了,不是吗?”“你……”苗母目眦欲裂,官差却已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随着二人被押离此处,回过神的人群逐渐沸腾起来。“逃兵役?怎么还犯下这等事了?”“没听明白吗?是之前和苗掌柜成亲定亲的那些人……”“照这么说,那些人竟然没死?!”“那……苗掌柜岂不是被冤枉了吗!”“岂止是被冤枉啊!”“我就说苗掌柜长得就不像不祥之人嘛,我早年还想上门求娶呢,都怪我娘迂腐……”“姜氏这娘当的也太过歹毒了吧!”“还在这儿说呢,快去衙门!去得晚了可就没位置了!”“对对……”“替我占个位置,容我先回家抓把瓜子儿!”“帮我捎个鸡蛋,越臭的越好!”随着人群散去,柳荀才勉强回过神来。他非是愚钝之人,连围观者都能听明白的事,他自然也已经听懂想透了。“阿苗……”柳荀找回自己的声音,伸手缓缓握住了身侧之人冰凉的手掌,道:“这些年,委屈你了。”他一直知道她是委屈的,但事实却是比他想象中要更委屈。“现在不委屈了啊。”苗娘子看着他,竟露出一丝轻快笑意。失望寒心怨恨,这些自然是有的。但那一切都抵不过委屈得解、挣脱满潭污泥的畅快。况且她原本的性情也不是沉溺悲观之人,否则也早就撑不到这一日了。见她如此,柳荀便安心许多,这才腾出一丝心神来问:“所以你今日回来,是为了此事?”“是啊,为了试探她们。”只是试探?柳荀听得有些困惑:“那,那些官差……”苗娘子看向了院外。有马车停在了大门外,一名女使扶着少女走了下来。柳荀一愣。吉画师怎么来了?消息传得竟如此之快吗?苗娘子快步迎了出去。“吉姑娘。”衡玉看一眼空荡的院中,含笑问:“都解决了?”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叫苗娘子倏地红了眼睛,点头:“是,托吉姑娘的福,都解决了。”虽尚未多言,但对上女孩子那双眼睛,她便也猜得到那些官差出现在此的缘故了。跟上来的柳荀听得这番对话,有些茫然道:“吉画师……事先也知晓此事?”所以,不是吉画师的消息太快,而是他的消息太慢吗?“哪里只是知晓,此事正是因为吉姑娘的提醒,才有今日的真相大白。”苗娘子道。柳荀愕然。衡玉笑道:“此事也多亏了侯爷相助,是侯爷敏锐,让人去提前调取了营洲往年的征兵册,这才得以确定了此事之关键所在——”柳荀愈发惊愕。侯爷也早就知道了?衡玉便又说了在铺中与王家祖母的那番交谈:“……我已让平叔将老人家送去了府衙当堂说明此事。”苗娘子点点头,心情难免有些复杂。柳荀沉默了半晌,听着二人又说了许多,最终忍不住问道:“为何之前……无人告知我此事?”苗娘子解释道:“刚开始也只是猜测,还不能确定,到了后来么……”柳荀静静等待着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后来就忘了告诉你了。”柳荀:“?”偏生衡玉在一侧又认真点了头,仿佛在替苗娘子作证事实的确如此。柳荀的表情逐渐怀疑人生。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或许身为未婚夫的他才应当是这件事情里的重要角色?这一切真的合理吗?这种大家都在为此事而努力,将他边缘化不提,甚至忘记要将告诉他一声的经历……与其说离谱,柳先生更愿称之为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