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缺德话可是您说的,做噩梦也是由您来做……”衡玉接过,就翻看起来。这些所能够查实到的,是她拿来权衡这门亲事的条件之一。至于第二个顾虑,或许很快也能有答案了。院门处,蒙大柱目送着吉吉进了院子之后,适才离去。离了侯府回到家中,便立刻被家人团团围住,于前堂内询问今日战况进展如何。望着一张张满含希冀的脸庞,少年只觉压力甚大,却也只能如实摇头。一阵叹气声起。“不然去求菩萨帮帮忙?”蒙父忽然提议道。单氏:“还用你说?近来我可是早晚都要去佛堂上香的!”“我说的那是萧侯爷!”“对啊……我怎没想到!”单氏恍然,连忙催着儿子去请神仙相助。大柱应下,忙不迭去了。而少年前脚上马离去,后脚便有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匆匆回到了蒙家。来送账册的商铺伙计在前院遇到了这道身影。“姑娘当真找回来了?!”程平一把抓住伙计,定声问道。“那还有假?”伙计被抓得手臂都疼了,却还是笑着的:“姑娘这会儿同大娘子都在前堂呢,平叔去见见就知道了!”程平立即奔去了前堂。堂内温大娘子和单氏正说着话,佳鸢坐在一旁正逗着膝盖上的小黄狗,蒙父自椅中起身正要往铺子里去,一抬眼就看到了来人。“程大哥回来了!”程平没应声,在堂门外停下脚步,神情一时有些紧绷地看着堂内。堂中抱着小黄狗的佳鸢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四目相对一瞬,程平眼神一颤,几乎登时红了眼眶。“像……”他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了动,却是笑着道:“……像蒙大哥。”且既是大娘子亲自认过的,那便不可能会有错!“鸢姐儿,这便是你平叔,同你说过的!”蒙父笑着朝侄女招手:“快来见见!”温大娘子也笑着点头。佳鸢赶忙将狗崽放下起身,朝迟迟走进来的程平屈膝福身,有些不甚好意思、却也很诚挚地喊了声“平叔”。她听阿娘叔婶说过的——她丢了多少年,这位平叔便找了她多少年。对于这样一个人,纵然此番于她而言像是头一次见面,却也叫她没办法不动容感激。“好……”程平好一会儿才得以点了点头,哑声道:“鸢姐儿……回来了就好。”再多的话便没有了。整整二十年的寻找,肩上负着的种种艰难挣扎,绝望茫然,这一刻皆随着这句话被卸下了。次日晨早,程平随着温大娘子母女二人,一同去了蒙洛坟前祭奠。祭奠罢,母女二人留了程平单独在墓前待了片刻。这是二十年来,程平第一次前来祭奠。“鸢姐儿回家了……”程平无甚仪态地坐在坟前,手里抓着只酒坛,低哑的声音里有些轻松,有些茫然:“我也该走了。”“当初本是送你回家,倒没想到这一呆便是大半辈子……”“此番我外出,竟偶然发现了疑似他们在营洲附近暗中活动的痕迹,二十多年了,他们竟还在吗……”“如此我更该走了。”“至于去哪里……”程平灌了口酒,杂乱的胡须上也沾了酒水,“且走且看吧。”言毕,起得身来,袍子上沾满了泥土草屑也不理会。要去向大娘子辞行了。而辞行之后,他还要去见一个人,履行自己的承诺。午后暖阳下,院中秋千旁,少女靠在一把摇椅内看书,膝上覆着条软毯,杏色衣裙下藕色绣鞋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少女姿态放松随意,精致眉眼间亦有几分在女子身上少见的风流之姿,院中女使纵是日日得见,此时也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几眼,福身之际,声音也愈发柔和地道:“吉画师,蒙校尉家中的一位旧仆名唤程平的,想要见您一面。”“程平……”衡玉似乎思索了一瞬才想起此人是谁,“哦”了一声后,随手将书放下:“我去见一见他。”“不必吉画师去见,婢子将人带来便是。”女使笑着道:“侯爷让人吩咐过的,若有客来寻吉画师,请入府中即可。”衡玉略怔了怔,片刻才点头:“如此便有劳了。”很快,程平便被女使带了过来。衡玉仍是坐在藤椅中的,程平近了她身前,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叩了一首。衡玉朝他看过去,语气很和煦:“平叔回来了。”“是。”“可见到佳鸢娘子了?”“是。”程平道:“故而前来同吉姑娘道谢。”少女的视线落在他肩上的包袱之上:“平叔是要离开营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