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忽然问他:“若我就是他,你是否还会觉得,这些年等得值了?”
阿古勒身体一僵,猛地抬起头看向沈常安。
沈常安的眼底蓄着水汽,他问:“若你找的人,已经变得跟我一样,你是否还想找他?”
有那么片刻,阿古勒觉得自己险些不能呼吸。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连年征战,说不定那人已经死了、残了或是已有家室,又或是早已儿女成群。再不然,因为颠沛流离性情大变,变得早已不似当年。
可想到最后,他还是觉得,即便那人糟糕透顶,那也是他要找的人。即便是个乞丐盗贼,他也认了。
他瞧着沈常安,面色有些难看,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那个人不会变成沈常安,沈常安也不可能与那人一样。
沈常安咳嗽几声,可惜没什么力气,咳得有气无力。
阿古勒低垂着头帮沈常安擦拭另一只脚:“你不用想着变得跟他一样。你们的家世不同,遭遇不同,即使落魄了,也不会变成一样的人。”
沈常安目露失望,早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阿古勒站起来,帮着把沈常安扶躺回床榻。
他出去洗漱一番,这才抱着床新买的褥子进来,放到沈常安身侧。
沈常安伸手捉住阿古勒铺床的手:“如果我与他只能二者选其一,你会选他还是选我?”
阿古勒似是不忍,可又不想骗沈常安。
他道:“你若愿意回西麟,高官富贵任你挑。只要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言下之意,便是回答了沈常安的两者间选谁。
沈常安无力地松开手,阿古勒的话,好似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啊,人人都爱光鲜亮丽的沈常安,至于如今的他,不过是觉得有利可图罢了。若不是他诓骗,若不是他捏着所谓的寻人线索,阿古勒又怎会在乎他的生死?
阿古勒将两床被褥叠在一块儿,他躺进去,揽臂将沈常安抱进怀里。
他抓过沈常安的手,搓了搓,捂在胸口。
沈常安戴在腕上的狼牙吊坠不知何时已经取下,手腕上留着勒痕,在白得病态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扎眼。
他没有询问东西去了哪里,只是握紧那双怎么也捂不热的手将人抱紧。
“等你病好了我再去寻他。”
沈常安闭上眼,直至阿古勒睡熟了才再次睁开。
出了身汗,又喝了药,身体总算有了些力气,但这都不过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他知道,他的命数到了。
沈常安缓慢地坐起身,动作轻柔地将阿古勒握着他的手塞回被褥。
而后穿衣梳发,尽可能让自己走得干净些。
他带了些银子,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阿古勒。
喃喃道:“欠你的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我们再不相欠。”
阿古勒喜欢从前的沈常安,那便一直喜欢下去就好。找不到,总好过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