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皱皱眉,眉眼中闪过一丝烦躁,这对兄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真是让她做什么都无比意兴阑珊,哎,阿玛怎么还没给回应啊,难道真的要她为那个死鬼守孝三年满吗?这破地方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望着少妇摇曳而去的身影,善保咬牙,他默默地鼓励自己,善保,忍耐,一定要忍耐,想想和琳,三年,只需要再忍耐三年就够了,只要孝期一满,这女人绝对会立刻离开这里另择婚嫁,而且绝对会甩下他们兄弟,只要捱到那时候就好了,他就可以上学了。
而且,如果和琳争气的话,说不定只需要等到明年就可以了,明年,和琳就六岁了,也到了参加官学考试的年纪了,对了,他可以好好地教和琳念书,到时候兄弟二人可以同时考进官学,每天同进同出,这样他也就不需要因为担心和琳而一直呆在家里了,还可以尽量地远离这个女人。
对,就是这样!善保想及此,精神大振,顾不得其他,忙拉着和琳进了书房,和琳也很是懂事,善保所教的他都努力去学。
一年后,九岁的善保和六岁的和琳两兄弟同时通过了官学的入学考试,正式成为官学学生的一员。
虽然继母的心情依然一直很不好,但是善保和和琳每天念书尽量早出晚归避开她,一时间,双方竟然也有种诡异的相安无事。
又过了两年,终于守满三年夫孝的伍氏心情愉悦地跟着阿玛伍弥泰派来的人回了娘家,真正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善保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身影,怀疑她早已经忘记了这个家中还有他和和琳的存在。
家?其实早已经不是了,自从阿玛死后,就已经不是了。
继母离开后,善保作为这个家的长子,真正地挑起了大梁,他先是辞退转卖了家中几乎所有的不多的下人,只留了老管家刘全和一个会做饭洗衣的老妈子,然后外出寻找维持生计的活计,可是他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适合他的事情做?而且善保虽然看起来有些贫困落魄,但是眉宇间的气质,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是个八旗子弟,也没什么人敢雇用他做事。
没奈何之下,善保只得拿出家中的一些颇为贵重的玩物,典当了作为平日的家用,他自己则是和弟弟和琳努力读书,希望能够早日出人头地。
善保虽然姓钮祜禄,为满洲八大姓氏之一,但是他这一支早已是出了五服之外,是旁支中的旁支,家中收藏又能有多少呢?眼看着家中的银两已见告罄,善保咬咬牙,将那个服侍的老妈子也辞退了,再加上他偶尔会找到帮人家抄抄书之类的事情做,家中又支撑了不断的时间,可是面对着下一学年官学所要的学费,囊中羞涩的善保在床边默默地坐了一宿,天亮的时候他咬着唇,仿佛下定了决心,走进了书房,从书桌下的暗格中取出了房契和地契。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钮祜禄善保在此向诸位祖先告罪,因家中贫困,善保与幼弟和琳又急需银两,无奈之下只得行此不孝之举,善保在此向列祖列宗立誓,待得他日青云直上之时,必定立刻赎回!”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善保将房契地契小心地装在怀中,毅然走出了家门。
然后,一个无意间的抬头,他看到了那个男人,斜撑着额头,看似苦恼,却又从容悠游。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善保的心中浮起,于是只略略踌躇思索了一下,小少年整理了一下衣着跑了进去。
一声脆脆的呼喊:“爷。”
男人转过头,露出了一张俊美成熟的容颜,眼神慵懒中带着锐利。
“爷,您怎么跑这里了,可让小的好找。”善保微笑着迎上了男人带着审视与饶有趣味的视线,他知道,本身敏锐的观察力已经让他抓住了一次稍纵即逝的良机。
只是,这一刻他并不知道,他这一场赌博所赢得的不止是一个良机,还有一把尚未打磨成功的钥匙,一把通往幸福未来的钥匙。
男人说,他的事情三天之内就会给他答案,为了这句话,善保回了家中,重新收好了房契地契,仿佛待审判的罪人一般紧张忐忑地等待着。
短短的三天,却仿佛三个月般漫长而充满了煎熬。
三天后,有人找上门来。
“你就是钮祜禄善保?”来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气度不凡,有种读书人的神韵,他看着善保,目光有些微妙,仿佛有些失望,又仿佛带着更深的警惕。
“是,我就是,不知这位客人光临寒舍所为何事?”善保将来人请入房中,礼貌地询问。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我姓刘,微名不提也罢,因为家中古籍甚多,保守不易,若一时疏忽,则必将遗下大憾,因此家父意欲近日内将古籍俱都抄录一份,只是家父年纪颇大,我自己又诸事缠身,因听闻此处有一少年,名钮祜禄善保,虽年纪尚幼,但性格沉稳,书法颇佳,而且也是爱书之人,故此寻来,想将此事托付与君抄录,不知意下如何?”
听到这个理由,善保的第一反应是——他在说谎!
心念转动间,他想起了三天前遇到的那个人,立刻明白过来,善保没想到那个一看就身份非凡的男人居然如此体贴,甚至细心地考虑到了他根本就不值一提、没有丝毫本钱存在的自尊心,用这种仿佛帮助他,一时间只觉得原本空荡漂浮的心变得满满的,整个心仿佛被热热的捂着一样,一片让人贪恋的温暖。
要是下次还能再碰见他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善保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这样想着,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