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应了个是,吞吞吐吐道:“就是因着前儿那块寿山石……”皇帝嗯了声,“怎么样?修补好了么?”“奴才手艺不佳……”她讪笑了下道,“昨儿在寝宫雕琢了半天,也没能把镇尺雕琢好。”皇帝皱了皱眉,“这么说来,这镇尺是有去无回了?”“倒也不是。”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摸了摸袖子,“就是……奴才想了好些办法,想把它雕得不辜负万岁爷,不辜负这养心殿,可惜自己能耐不够,只好愧对主子了。”皇帝一听,倒觉得尚可,只要有心补救,不拘手艺怎么样,都是值得夸赞的。“朕的初衷,是想让你懂得担负责任,朕富有天下,难道还在乎这一方镇尺么。”他带着点鼓励的口吻怂恿她,“来,拿出来让朕过目。手艺不佳没什么,谁也不是出娘胎就样样都会的。”既然他这么说,颐行也就放心了,便鼓足勇气掏了袖子,从里头掏出了那个镇尺,搁在了皇帝的御案上。……这是什么?皇帝打眼一看,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边上的怀恩探头瞧了瞧,忙偏过头去,冲着门外憋住了笑。颐行也有些不好意思,扭着手绢道:“我原想雕个卧佛的,可惜雕脖子的时候给凿断了……”“所以你……”皇帝拿手指着这寸来长的东西问,“给朕雕了根茄子?朕还能拿它当镇尺吗?”颐行终于红了脸,“我不是说了自己手艺不好嘛,您偏让我雕!我如今是把吃奶的劲儿也使出来了,就做成这么个东西,我也嫌自己笨,可又有什么办法,它就是雕成了这样嘛。”所以错处还在他身上,是他勉强她干了不擅长的活儿?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撑着腰在地心转了两圈,然后停在南窗前望着窗外直匀气儿。可是细想想,也是他强人所难了,虽然她还回来的东西和他预想了差了一大截,但终归也是人家一刀一刀雕下来的。走近了瞧瞧,茄子上有把儿,茄身上为了显示光亮,还凿出一条小沟来,说明并不是敷衍了事,人家确实是用了心的。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茄子就茄子吧,横竖弄成这样,再也补救不回来了。”颐行毕竟还是有些愧对他的,“要不然……那块寿山石值多少银子,从我的月例银子里扣,我一点儿一点儿还给您,成吗?”皇帝回头瞧了她一眼,“能上御前的东西,你猜值多少银子?恐怕你不吃不喝三年,也还不清。”那就得再斟酌斟酌了,颐行悄悄嘟囔,“三年都还不清,可见不是寿山石太贵,是嫔位的月例银子太低了。”这话分明就是有意让他听见的,皇帝偏头道:“什么?你还有脸嫌月例银子少?”这下她可不敢嘀咕了,赔着笑脸道:“是您听岔了,我可没这么说。奴才如今到这位分,全是万岁爷恩赏,哪儿还敢挑肥拣瘦呢。”一面说,一面壮胆儿搀着他的胳膊往南炕上引,说,“皇上您请坐,我还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皇帝虽心存怀疑,但见她如此殷情,心里到底还是受用的。待在南炕上坐定,方端严道:“什么事儿,只管说罢,朕还有政务要忙,没那些闲工夫和你周旋。”颐行站在脚踏前忸怩了下,“奴才先前上永和宫给贵妃娘娘请安,后宫主儿们聚在一块儿,说再过程子就是太后寿诞了,纷纷商议自己送什么寿礼。奴才如今虽晋了嫔位,可手里头没积攒,也不知道该孝敬太后什么。所以奴才想着,是不是找万岁爷商议一下,您和太后最贴心的,一定知道太后喜欢什么。”皇帝侧目看她,她脸上带着虔诚的笑,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所谓的商议一下,之前为什么还要阐明手上没什么积攒?这是诚心要商议的态度么?打从他继位起,就没有哪个后宫嫔妃跑来和他讨过这种主意,也只有这老姑奶奶,仗着自己已经混得脸熟,不拿自己当外人。皇帝没好气道:“打听这个有什么用,所剩不到半个月了,你又不会书画,绣活儿又拿不出手,能为太后准备什么寿礼?”颐行被他说得挺扫脸,讪讪道:“您也别这么说,我可以学下厨,给太后z老人家下碗寿面。”可惜很快被皇帝否决了,“朕怕太后吃了你的寿面,回头闹胃疼。”上下打量她一眼,可真是个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的宝贝疙瘩啊,姑娘家该会的她一样不会,身家又不富裕,一到送礼就犯难。得亏她脑子好,知道找他来商量,皇帝无奈地说:“罢了,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了,朕来替你预备就是了。”颐行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听之下大喜,“真的?您没哄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