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地上,爬着来抓我的脚踝,她说元元,我跟你保证,我会对他好,我会比你对他更好。「可你对他好的方式,只会令他恶心。」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晚芍,当初你欺负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跪在地上求我?你送酒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跪在地上求我?还有你害死织欢的孩子,你间接害死凌宜,你害死那个戴花的姑娘,你害死十皇子的时候,这些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你会有今天?」我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就像她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晚芍,你说,你错了吗?」「我没有错啊,我没有错啊!我喜欢一个人,怎么会错了呢?」我闭起眼睛,对她说:「晚芍,你走吧,皇帝要我杀了你,可我瞧不起他,我放你走,你坐船去东边吧。」两炷香后,严锋揪着她回到了我的面前。「夫人,她没去码头,她往皇宫跑了。」我侧过脸看着她,轻声问:「因为我说我瞧不起皇帝,你要去告状?」她伸出手来要打我,叫着:「你歹毒!你狡猾!皇帝是我舅舅,我叫他杀你!」我不怒,只是轻叹一口气:「晚芍,你错过了你人生中最后的机会。」我转过头看着严锋,说:「严锋,当年你问我,谁来赔你的孩子,如今,人我交给你发落了。」说完,我本要走,却听晚芍在身后幽幽地问我:「你说,我死在你的手里,以后小景哥哥看到你,会想起我吗?」我因这一句话回过头来看她。她继续问:「我死以后,将来能和小景哥哥葬在一起吗?」我看了她一会儿,示意严锋先让开,上前揪着她的领子,将她拖到了门口,踹开了门。「你看,你种的那株芍药开得多好啊,娇艳欲滴,像你一样。你知道吗?我把小兔子埋在了那里,待会儿,就会把你也埋在那里。」我蹲下来,揪着她的头发,让她往前看,轻声说:「晚芍,王爷要反了,不论成与不成,都不会再踏进这王府半步了。等我们一走,这里就会付之一炬,你的尸首和你的芍药会在烈火之中荡然无存,连渣都不剩。」我的手有些发抖,却还是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火海是什么温度吧?可我知道,晚芍,说起来,还要拜你所赐。」她听不明白这句话,她也没有机会再听明白了。严锋的刀那么快,我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这一年,景晏三十岁,我与晚芍,都是二十四岁,而她,再也不会迎来她的二十五岁了。这一年,皇帝还立了太子,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小储君才十二岁。我听得出来,景晏最近话里话外,也想要个孩子,但是也只能想,他要反,我要走,孩子只会受苦。他也明白。我要出府去玩的时候,一般都是去织欢那里,景晏有时不放我出去,我就跟他撒娇。「织欢说她家今天蒸大螃蟹,好馋好馋!」「严锋说织欢又有了孕,你馋不馋?」说来说去,有时就会这样绕回来。我知道,他这是有些不想反了,想过安稳日子。其实日子要真能过得安稳,那谁会想反?他不是因为安稳才不想反,而是因为我,他怕皇帝会捏碎我这枚棋子。皇帝选我做棋子的时候,我曾腹诽他选错了,如今看来,他选对了。他选对了,景晏就麻烦了。莫侯的兵符交到了他的手上,皇帝没说收回,就是频频宣我下棋。他宣得越勤,景晏越怕夜长梦多,反而更要筹谋。这是两人在较劲,皇帝想催促景晏,他已迫不及待,想看这一局的胜负。终于,某夜,宫里来了人,进来就绑了我,说要我去下棋。这月黑风高,五花大绑,下的是搏命的棋。景晏急了,当下就要取刀,我说王爷,我去下一盘棋,就下一盘棋就回来,若我今夜没回来,您带着严锋,带着人,您去接我。景晏不肯,他说:「元元,本王现在就不要你走,本王不会放人。」我求宫人让我单独跟他说两句话,我说:「景晏,我这一辈子都在做刀,做棋子,做谁的棋子不是做?我甘愿做你的。再说,你带着人去,或许我还死不了。」他还是不肯,我才冲他发脾气:「景晏,别看我!看鹿!」其实,景晏拦也拦不住。今夜,他不反也得反。皇帝叫我过去坐下,面前还是最初的那盘棋。他说:「当年,小九没有舍下这片黑子,输了。」我说:「如今,舍得下了。」皇帝看着我,忽地发出了一声笑:「朕很好奇,你这块顽石,是会垫他的脚,还是绊他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