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边不断地响着小女孩去世之前呜呜哭着抽噎着求她,求她让她死。林疏清抬手捂住耳朵,手指紧紧地扯住耳边的头发。小女孩的父母临死之前拼力护住她,就是想让她活下来的,但小女孩还是离开了。林疏清也想过这么严重的烧伤,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来说,或许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的。天堂不会有疼痛。可她的心里还是会难过,这并不能给她一点点安慰。因为长时间几乎一个姿势的坐着,林疏清的身体都麻木,手和脚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噬,在她终于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双腿双脚发麻而没有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不过幸好她坐的位置在中间靠下,除了摔得姿势还有点狼狈,屁股很疼,其他地方倒是没有伤到。但在她摔下去的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九年前她想放弃时刑慕白把他死死护在怀里两个人滚下楼梯的场面。——好好活下去。——请你,惜命。当初刑慕白对他说的两句话,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耳边。再加上今天这件事,林疏清愣愣地坐在地上,她问了自己九年的问题突然之间就得到了答案。如果那晚她没有出去聚餐,是不是也和父母一起被烧死在了那场大火中?不,不会的,她的父母肯定也会像今天这对夫妻这样,把她护住想尽办法让她活下来。他对她说的话,其实也是父母想对她说的吧?而今天的她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当年刑慕白救她时站的位置。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感同身受这种事,除非亲身经历。当年失去双亲的她悲痛至极,根本就做不到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问题,甚至还指责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这些年来,她从来就没懂过那会儿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煎熬。亲眼看着自己要救的人死掉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那种挫败痛苦的滋味她今天终究也是尝到了。真苦啊!甚至于,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对他说过。林疏清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回了休息室换了衣服就跑到了地下车库去开车。她要去找他。……林疏清抱着刑慕白不撒手,刑慕白就端端正正站的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岿然不动。就这样沉默地被她抱着。路过的游客在从他们旁边经过时总会忍不住向这边多观望两眼,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毕竟被林疏清抱着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挺唇薄,俊朗的脸庞线条流畅,轮廓清晰刚毅,棱角分明。他脸上的表情很清淡沉静,往那儿一站,一看就是稳重正气之人。不知情的人大概会把这幅场景想成男女朋友闹别扭,可事实却是他俩其实顶多也就算个相亲对象。也亏的刑慕白大场面见得多,而且他并不是一个过于在乎别人怎么看的人,所以对于一些女孩频频投射过来的目光并不在意。良久,刑慕白听到她极力压抑隐忍的抽泣慢慢地消失,呼吸越来越平稳,这才开口低声唤她:“林疏清。”林疏清却突然把搂着他腰身的手抬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她整个人踮着脚,微扬着头凑在他的耳边对他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特别诚恳地说:“对不起。”她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如数喷洒在他的耳畔,柔柔的像是一阵微风从他的侧颈拂过,那头束起来的秀发上散发着一种很好闻的香甜味,像是石榴那种甜甜的味道。刑慕白的身体里又涌出了那种及其陌生的感觉,依旧是转瞬即逝,快的让他抓不住。他微微皱眉,表情比刚才稍冷了些,正想抬手把她拉开,谁知林疏清居然很意外地主动松了手。她仰着脸,冲他微微笑起来,话语平静而歉意:“抱歉,我没有准时过来赴约。”“你有给我打电话吗?我刚下车的时候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她向他解释着。刑慕白垂眸盯着她看了几秒,除了她那如鸦羽般的眼睫上还挂着一滴眼泪泄露了她的情绪,表情倒是伪装隐藏的挺好的。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瞥开眼,望向远处的海面,淡淡地说了句:“没事。”林疏清望着他,扯了扯唇角。他以为刚才那句对不起也是因为她迟到才对他道歉吧?算了,这样吧。两个人沿着海边缓慢地散步,刚才在他怀里缓解了许久,这会儿林疏清的情绪也好转了不少,终于暂时把工作上的事抛到了一边。她散落在两鬓的发丝被咸湿的海风吹乱,林疏清抬手将那缕头发拢到耳后,撇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深色大海颇为遗憾地叹息:“好可惜,没有看到夕阳落到海平面那端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