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娘的身世就在眼前,仿佛一件即将完成的画作,四肢形貌勾勒完全,画作背景也画满,偏只有脸孔空白。她怅然地放下了旧契书。
后面还附了许多纸张。她往后翻,原以为是母亲的其他生平,后一页却又是新的苎麻纸。
映入眼帘的那行字,让她再次怔住。
还是霍清川的字迹,清晰地写下:“陈留阮氏司州分支七房:阮芷生平。”
阮朝汐的呼吸都屏住,将这张苎麻纸抽出,聚精会神往下看。
短短几行生平,清晰墨迹落在纸张上,却看得她头晕目眩。
纸上写着……
阮氏分支子弟:阮芷,年三十六。司州籍贯,长居京城南坊。
年少美风姿,博才雅貌。曾于旧朝入仕,官至散骑侍郎兼秘书郎。时常出入宫廷,与旧朝几位皇子交往亲厚。
议婚于司州大族:泰山羊氏女。
十五年前,司氏新帝领兵攻破京城,旧朝倾覆,王孙零落。阮芷于成婚前夕遭逢大变,随族人仓促出逃京城,几度辗转流亡,族人凋零殆尽。
某夜,夜入司州东南无名山中的无名寺,感怀身世,堪破红尘,立地落发,遁入空门。
阮朝汐越看越惊诧。这份生平,竟然和她的想象完全不同。
她阿父,阮芷……原来竟活着?怎的竟会遁入空门?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入脑海,阮朝汐只觉得“嗡——”一声,呼吸都凝滞住了。
十五年前,她阿父遭逢家族大变,心灰意冷,流亡中途遁入空门为僧,从此四大皆空……又怎会和阿娘有了她!
又怎会有阿娘口中的,阿父极疼爱襁褓中的自己,备下许多婴孩玩具,日日抱着她不放手……
秘档里查明,阮芷并未亡故,只是出家。她阿娘却又多次和她说,她阿父于二十出头年纪,重病缠身,病故于司州。
纸上短短百字生平描绘的阮氏分支子弟:阮芷,到底是不是她的阿父?!
如果阮芷竟不是她阿父,那她身上陈留阮氏的玉佩……还有疼爱她的长兄阮荻……这么多年来,她自以为已经查明的父族身世……
阮朝汐坐在远处,秋季小院景致最美,此刻就是这个最美的时候,阳光斜照在白沙枫叶上,落在她眼里,却感觉红光刺目,头晕目眩。
手里一松,苎麻纸飘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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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庭院满地落霜,小院里亮起了灯。
此间主人出行尚未回返,不过有一批人提前返回。南苑门打开,各处厨房准备伙食。
霍清川肩头沾湿了露水,踩着地上白霜穿过庭院。他昨日午时快马奔赴荀氏壁,今日傍晚又奉命快马赶回,来回两百里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