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两日已经可以脱离木拐,缓慢走几步。
阮朝汐遥望着他背影走远。
骨裂伤处未全好,步子走得慢,但少年的瘦削背影挺得笔直。知道她站在身后未走,抬起右臂挥了挥手,催促她回去。
阮朝汐弯了弯眸子,遮蔽心头的忧虑暂且褪去,露出一个浅淡笑意,转身回返。
自从昨夜被荀莺初一句话无意点破,她从此就有了心事。
但少女情窦初开的心事,被她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就连刚刚会面的钟少白自己,也不能察觉她的心事。
荀玄微对她的举止露了破绽。霍清川是人证,名册是物证。但破绽不够大,不过是在她熟睡的深夜里,坐在她的卧榻边,打量她的睡颜,指腹轻微地拂过脸颊和嘴唇,举止稍微越了界。
之后的每个白日里,他还是光风霁月的荀三兄,言语温和体贴,行止绝不逾矩。
就在刚刚过去的早晨,坐在五彩晕光的书房里,她对他显露亲昵,他回报以温煦暖意。有那么一个恍惚瞬间,她竟然忍不住生出个念头——
这么多的揣测,心底升腾的黑暗想法,会不会从头到尾都想错了方向,错怪了他。
会不会那夜她睡迷糊了,所谓的越界抚摸,其实都是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寻烦恼。
如果她当面直率吐露心思,指着名册说:“荀三兄,十二郎很好。我选他。”又会如何……
阮朝汐思索着,缓步走过落叶庭院。
理智压制了冲动。
空穴不来风,如果长辈当真对小辈起了觊觎之心,她要他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要看他暴露更多心底的真实。看清楚了,早做打算。
鼻下传来了隐约花香。正是秋日风气,菊花开时。阮朝汐除下鞋履,只穿足衣步入书房,询问耳房里准备启程远行的白蝉。“小院里是不是新摆放了许多花?我远远地都能闻到菊花香。”
白蝉笑起来。“十二娘这么远便闻到了?各色秋菊,从后山直接运进小院里的。摆放了许多盆。景致极美的。郎君吩咐说,先捡一批最好的放在小院里,其余的过两日陆续放去各苑。”
阮朝汐看似随意地问,“听说菊花可酿酒……”
“今年的菊花刚开,酿好菊花酒要等两三个月。去年的菊花酒倒是还存了几坛子。十二娘可要奴拿来?”
“替我拿一小坛。”阮朝汐不动声色地说,“再邀了七娘来。秋日无聊,我和七娘对着满庭院的黄叶和五彩锦鲤,喝点应景的菊花酒。”
——
“十二娘醉沉了?”
荀玄微傍晚从前院回返,刚进院门便听说了消息。
银竹接过氅衣,低眉敛目地回禀:“晌午闻到了小院里的菊花香,十二娘起了雅兴,想起了每年秋季酿制的菊花酒。”
“奴等拿了去年的一坛酒来。原本以为十二娘尝个新鲜就罢了。没想到邀了七娘来,和七娘一起坐在锦鲤池子边,不要奴等伺候,两人竟喝完了整坛。当时奴见酒坛子空了就觉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