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玄微坐在山间木屋简陋的书案边,阳光从敞开木窗透进来,映亮了他手里热气腾腾的酪浆。
一人之甘露,一人之砒霜。
“九郎的车队多大规模?牛车马车几何?多少部曲随行?”
“约莫四五百部曲随行。马车少而牛车多。这次九郎去京城的外祖家登门道贺,兰陵萧氏门第显赫,九郎受长辈嘱托,携带了不少贵重礼物。车队里有许多的辎重大车。”
“胡闹。四五百部曲也能入司州?他可知一路多少流寇?流寇盯得最多的,就是他这种辎重多、部曲少的车队。”
燕斩辰抱剑在旁边听到这里,出声宽慰说,“郎君,司州连续清缴流寇,比从前安稳多了。各家车队出行,十次里总有九次安然抵达。只有一次运气实在不好的——”
徐幼棠踢了他一脚,“郎君,流寇是个好借口。可以筹划一场野外夜袭,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带回来。”
荀玄微起身出了木屋,走去山间空地。
山里风大,杯盏的酪浆很快温冷下来。他抬手饮了一口,滋味难以言喻。
在山间的清溪流水处站立良久,荀玄微沉思着,始终未回应徐幼棠的请命。
霍清川跟随在身后。空旷山中,他低声提议,“徐二弟的主意不妥当。郎君可要……仆带领人手,赶去司州边境,将十二娘秘密拦下?”
不知为何,原本毫无反应的人,忽然侧了身,递过冷锐的一瞥。
“不可!”
短短几句对话间,荀玄微拿定了主意,吩咐下去,“准备车队,明日下山。”
几人惊愕地互看一眼,霍清川躬身道,“仆领命。”
“萧昉还赖着未走?告诉他,我有意回京,但九郎车队护卫人力不足,令我心中挂怀,难以放心出山。今晚准备宴席,好酒好菜把人喂饱了,席间我有话和他说。”
“是。”
他思索着,叮嘱下去最后一句,“车队下山后,拉开一日的车程远远跟随。距离宁远些,不可跟得太近。不要惊扰了九郎车队,千万莫要惊吓到了十二娘。”
天边清月如钩,映照山间简陋木屋。
山间开宴席,珍馐佳肴流水般地送上半山腰,远道而来的京城贵客入山多日终于吃上一回好食,直到半夜才心满意足下山。
霍清川送客回来时,荀玄微在月下坐着独酌。
萧昉临走前拍着胸口打包票,会派遣他麾下最得力的将军护送九郎车队入京。一切安排妥当,按理来说,不会生出意外。
但混入车队的那位,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只要和她相关的人和事,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他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人出走了,筹备中的婚事成了泡影,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人,总不能一直缀在后头。
他须得额外再多准备一点,让久别重逢再确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