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扬起手上的信封,“我看字迹,又是你编纂的?”
霍清川的目光尴尬偏去旁边,默认了。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霍大兄,我问你一句,你如实答这句。其中记载的,可是句句是实?可有造假之处?”
“生平句句是实,都是这几年陆续探查而来。我翻阅了前院所有的存档,确凿无误。官府文书也俱都是当年实物。”
阮朝汐往后一步,背靠在枫树上,只觉得荒谬。
“我早知道我阿娘的身世是假造的。原来我阿父的阮氏出身……也是假的?”
“霍大兄,说说看。我活在人世这一遭,还剩什么是真的?”
霍清川道,“郎君对十二娘的心意是真的。”
阮朝汐听得笑了。
“这么多年了,我始终尊称你一声霍大兄。你扪心自问,刚才的那句话,发自你真心?”
她扬了扬手里信封,“他让我看这生平,是不是想告诉我,造假的身份一旦暴露,钟氏不会接纳我,天下任何一个士族都不会容纳我,就连陈留阮氏也再无我的容身之处,只有他愿意要我?”
霍清川露出无奈神色。
作为荀玄微身边最得力的家臣,这短短几日发生的事,他看得清楚。
霍清川疾步过去虚掩的书房后门,书房里无人,他回来放心说话。
“十二娘,郎君怕你固执,一头撞去南墙,因此才把这么多年追查的生平交给你看,想让你少走弯路。我跟随郎君多年,看他的意思,对你只有喜爱,并无恶意。”
四下无人,他说话不再顾忌。
“听说你和钟家十二郎……我说句实话,司州分支的阮芷还活在人世,这是你最大的风险。你和十二郎再不可能了。不止十二郎,和其他大族家里的也都不成了。只有郎君可以护你一世安稳。”
“原本我担忧郎君想把你……如今要明媒正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以郎君如今的声望,下一代家主必然是他,你以后便是族中的掌家大夫人。多少人奢望的高位,被郎君递到了你眼前。十二娘,把握好了。”
阮朝汐默然盯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半晌才道,“你说的不错。一个父不详,母奴婢的乡野流民,被高门郎君看重,竟然得以嫁入望族门楣,这是多少人争抢着也求不来的好事。士庶不婚,荀三兄娶了我,他自己也冒了大风险。从他那边去想,他对我当真是真心实意。”
“所以——”她淡漠道,“郎君要娶,我就得嫁?”
霍清川来回奔波累了,坐在她身侧。
“我今日与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们这样的出身,固执什么呢。”
“十二娘,你看看我,看看娟娘。我们被郎君领进坞,身为家臣,从此这条性命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了。郎君对你从小不同,如今要迎娶你,相比于虎狼身侧作伴的娟娘子,你还有什么好执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不。”阮朝汐思索着,缓缓道,“我和娟娘子并无什么不同,和你也并无不同。你们被摆放成为冲锋陷阵的棋子,我被摆放在内宅。总归都是受人摆布,总归都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