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对面的视线便注视过来。
“你可知道,九郎是三房嫡出儿郎。他母族陈氏在士族间的名望高远。虽然家族担忧九郎年少,目前只让他在阮郎麾下任职一个小小的文掾。但九郎文采斐然,去年乡郡议品,给他议了极少见的灼然二品,又有他母族的助力。等九郎正式入仕后,前途不可限量。你想好了再答我。”
阮朝汐听完了,但她并不觉得荀九郎前途不可限量与她有什么相关。回答的依旧是那句,“不如何。”
对面窗边的碧纱落下了。
白蝉放下窗帘,跪坐在角落边,重新打起了络子。
但她打络子的同时,时不时悄然瞥过来一眼,目光里带着担忧,又带着思索。
阮朝汐也在思索。
今日这场莫名其妙的流水花宴,实在不寻常。
她越想越觉得,似乎有几分像七娘口中提起的,大族之间安排的相看宴。
由家族长兄阮荻带领着,对她有养育恩情的荀玄微做陪客,荀九郎的母亲陈夫人赠了见面礼,难不成的给她安排相看的……是荀九郎?
头上的凤头金钗沉重不堪,她把金钗拔下,抛掷在案上。白蝉惊得急忙起身,把金钗好好收入匣子里,放在角落处。随着那匣子,阮朝汐又看到了远远扔在角落里的诗文集,目光里又多了一层烦恼。
她觉得自己多心了。
以她的阮氏旁支女的身份,门第并不登对,配不上荀氏大宗嫡子荀九郎。
陈夫人今日虽然言语亲切和蔼,但始终矢口不提她的旁系出身,更未询问一句她母族的来历。就算今日是两家相看宴,陈夫人应该未相中她。
想到这里,阮朝汐绷紧的心神放轻松了些。
她的前路未知。如果被阮家送去历阳城里,做那毒蛇的侍妾,她宁死也不去。
如今办了一场相看宴,阮家或许没有把她送做侍妾的意思。但嫁入荀氏壁,荀九郎做她的夫婿,侍奉陈夫人那样的舅姑,于她来说算是高嫁,却也不她想要的那条前路。
牛车停下,阮朝汐心事重重地下了车。
荀玄微在院门边等候。
他只是护送她回来,自己并不进院落,在暮色里见阮朝汐提着长裙摆迈进门槛,简短叮嘱了句,“早些休息。过几日或许还有宴席。”转身便要登车离去。
阮朝汐站在门槛里,把人叫住了。
乌金坠落西山,荀氏壁的院墙又高,浓灰暮色早早地遮蔽了各处角落,灯影摇曳下的面孔显得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