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湛奴傍晚就回来了,为何三兄深夜才至。是传话的人没有传到,还是你不愿过来?”
荀玄微默然不应。
“如实告诉我。”阮朝汐深深地吸气,“我打乱了三兄的筹划,你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愠怒,失望,懊悔,愤怒……无论什么,直说便是。我都听着。不要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说,令我心中不安。”
她才说到一半时,荀玄微已经露出了触动神色。
他抱琴迎上半步,也走到院墙下,两人彼此贴近到呼吸可闻的距离。
院墙的阴影同时笼罩了两人,黑暗中看不清五官神情,只能望见彼此的眼睛,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
不知是谁开的头,两人一步步地往院墙阴影外走,逐渐走到光下,荀玄微停步回望过来,阮朝汐毫不退缩地直视,两人的目光在月下凝视着彼此。
“我掌灯时来过一次。”
荀玄微的目光在院门处转了一圈,声线低落沉郁,不似往常。
“院门紧闭,隔墙听到你和湛奴说话。湛奴在哭,你柔声哄慰他。当时我想,你如此地喜爱他,必定极为气恼我。我站在墙外,始终未想好如何与你开口赔罪。”
“初更时分,我打算写书信交予你。写废的手稿堆满书案,心绪纷乱,下笔不知所云。”
“眼看着夜色耽搁,我决意抱琴过来。既然不知如何开口,又落笔毫无章法,索性在你院外抚琴一曲。琴为心声,希望能被你听见我的悔恨之意,思念之情。”
阮朝汐听着听着,也渐渐露出意外的神色。
漫长的等候里缓慢聚拢、逐渐蔓延心头的灰色阴霾倏然散去了。跟随着消散的阴霾,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啼笑皆非的感觉。
人之本性,山海难移。
在意她,不想她伤心难过,不欲对她吐露谎言。却又难以忍受事态脱出掌控。于是引开她的注意,把她调开,想要静悄悄地把事办妥。
他这种万事深藏心底的性子,以后两人还不知要吵多少回。
阮朝汐心情复杂,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我就在院子里,门就在面前。既然三兄早已来了,为何不推门试试看。”
在荀玄微意外的凝视里,阮朝汐当着他的面轻轻地一推院门,把敞开的两扇木门展示给他看。
“你只需伸手一推门,便会知晓……院门根本没有木栓,轻轻一推便两边敞开。”
“我从傍晚就坐在小院中等你过来。”
深夜里的院门敞开。
头顶一轮清浅弯月,映出蔷薇花架下依偎坐在一处的人影。
长木案上放着两盒黑白玉棋子。
哒,荀玄微放下一枚黑子。
“阿般,你也如实说,你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阮朝汐抬手掩住倦怠的呵欠。“我现在想什么?我从傍晚等你等到深更半夜,眼睛都睁不开,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